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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么被人欺负。”

  颜牧见他神情镇定,淡淡一眼扫过,笑道:“八年前不过被我打了一掌,知道自己中了dú,便哭哭啼啼一副活不下去了的孬种样子,杂种就是杂种。”

  话锋一转,却又赞道:“如今倒比以前出息了,勉强有了些我慕容氏的架势。”

  贺敏之半垂着眼,鼻梁弧度挺秀,冷笑道:“大哥说笑了,我怎敢再姓慕容?”

  不待颜牧说话,直接说道:“大哥如此赞我,可是想拿玉玺金印?”

  颜牧微微蹙眉,见他如此主动提及,倒有几分疑惑。

  贺敏之却不动身,只凝视着鸡笼,声音异常柔和:“拔列伯伯和我住在玉州的时候,家里一直养鸡攒钱,现在他去了,我也就没那个心思了。”

  颜牧不语。

  贺敏之道:“大哥,当年你一刀重伤了他,可还记得?拔列伯伯看着你长大,你心里可曾有过愧疚后悔?”

  颜牧一笑:“慕容之恪所求,是颠覆宁国、马踏靖丰,复我燕亦帝国,成就一番大业,拔列千里与我所杀的千千万万人有何不同,记住他又有何益?”

  贺敏之气得打颤,拎起鸡笼砸向颜牧。

  颜牧一步不退,拔出腰间弯刀,一刀斫下,霸道肆意的刀气映得月色惨碧。

  鸡笼被砍成两半分别坠地。

  贺敏之手中早就拿起两块垫鸡笼的黑乎乎的石头,直砸向颜牧。

  贺敏之虽未曾领兵作战,但燕亦皇族,从小也学得一身骑shè功夫,这一掷之下,角度准头都甚佳。

  颜牧嘴角含笑,刀意不尽,一个十字,两块石头均被斩为两半。

  突然面色突变,收刀从半空中接住一个半块石头,只见黑色铁皮下,碧光流转,温润莹莹。依稀可见“既寿永昌”字样。

  颜牧怒极:“慕容之悯!你敢毁掉传国玉玺!”

  历代帝王皆把玉玺奉若奇珍,实为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受命于天”,失之则有“气数已尽”之嫌。凡身登大宝而无玉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底气不足且为世人所轻。

  颜牧苦心经营,在凉州军中暗自勾结朗羯部落,只待北线开战,坐收渔人之利,借机拥兵复国,正踌躇满志之际,却被贺敏之算计亲手毁了玉玺,心里只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食ròu寝皮。

  贺敏之大笑道:“这么些年,大哥的脾气一丝未变,这一招对别人无效,对大哥却是好用。”

  敛了笑容,冷冷道:“你若是有一丝人xìng,我便不会用玉玺砸你。”

  “你若是懂得退让一步,玉玺即便落地,也未必会毁掉。”

  “你若是刀下能留一点余地,玉玺也不会被你一刀劈碎。”

  “大哥,是你自己毁掉了玉玺。”

  “你这种狠绝无情嗜血好杀的xìng子,根本不配君临天下。”

  番外1

  慕容之恪十三岁初次领兵,征伐西赵。

  一万骑兵突袭西赵营地,西赵军大乱,五万人互相惊扰,弃甲而遁,慕容之恪乘胜追击,西赵大将龙涛迦无处可逃,被迫投江自尽,五万兵马全军覆没。

  占领瑕城后的慕容之恪,如日初升,西赵无人再敢应战。

  三个月后,西赵第一名将赵黎被俘,西赵十万降卒尽数被杀,西赵覆灭。

  燕亦尽取西赵领地,掌控整个西部。

  班师回都,已是春节过后。

  慕容弋翰亲自迎于城外。

  十四岁的慕容之恪一举成为天下最为耀眼的少年名将。

  同年,江慎言五岁,初上白鹿山。

  山顶积雪的苍松下,檀轻尘孤单一人,白衣端坐,膝上横着大圣遗音琴,静静思念亡母。

  次日,江慎言行拜师礼,礼毕,一身着黑貂的华贵少年走近,微笑着拉起江慎言的手:“我叫檀轻尘,大你八岁,是你的师兄。”

  江慎言挣脱开手,漂亮的小脸上尽是严肃,抱拳正色道:“檀师兄!”

  慕容之恪刚回西州不久,傅丹鹤病故。

  这天慕容之恪正在宫中花园内弯弓shè雀练准头,慕容弋翰携着四皇子慕容之悯踏雪而来。

  慕容之恪与慕容之悯虽为兄弟,但极少见面往来。

  一则因为慕容之恪自小就在军中历练,二则大妃拓拔颜极为鄙视宁国血统,傅丹鹤也不让慕容之悯往外跑,只把他拘在宫中读书写字。

  所以慕容之恪视若未见,抽出羽箭,搭上弓弦,只道:“父皇看我这一箭!”

  正说着,天空飞过一双大鸟,正是西州的猛禽食火雕。

  慕容之恪弯弓,箭去恰如流星闪电,一箭洞穿一鸟的头颈,激shè而过,余力未衰,直透第二头雕的肚腹。

  一箭双雕,从空中直坠落地。

  慕容弋翰赞道:“好!”

  走近前,将慕容之悯的手放到他的手掌中:“之悯的母亲不在了,以后跟你们一起住,你母亲也已答应。你是哥哥,要好好待他。”

  慕容之恪掌心覆有薄茧,却因练刀,触感敏锐之极,只觉得掌中的这只小手柔嫩而冰冷,因紧张微微颤抖,像蝴蝶扑簌着翅膀,一颗心顿时柔和温软。

  慕容之悯仰头看着他,一双眼光华流动,粉妆玉琢的小脸上,一颗小小的泪痣在阳光下闪烁,颈中长长的银狐毛簌簌而动。

  慕容之恪蹲下,已见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之悯,叫我。”

  慕容之悯轻轻眨着眼睛,声音清朗,又有一点软糯的清甜:“大哥……”

  戎马一生只流血不流泪的燕亦帝王慕容弋翰眼圈微红,低声道:“你们俩这一生都要相亲相爱。”

  慕容之恪从十岁起便常住兵营,这年却一改常态,每日练兵后,都回宫吃住。

  春日午后,慕容之恪软甲未脱,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直奔入宫,大喊道:“之悯,出来!”

  慕容之悯听到,忙忙的跑出来,欢呼一声:“大哥回来了!”

  飞奔着过去。的88

  慕容之恪大笑,策马上前,弯下腰来,一把抱起他,放到身前,一抖缰绳,拨转马头:“咱们去马场,我教你骑马!慕容家的孩子,没有不会骑马打仗的。”

  两边树木快速往后倒去,慕容之悯又是兴奋又是激动,雪白的脸蛋染上红晕,眸子宝石般发亮。

  慕容之恪大声问道:“怕不怕?”

  慕容之悯道:“不怕!好玩得很!”

  慕容之恪的声音仿佛风吹过刀锋,俊美的脸上尽是霸悍之气:“好!等你长大了,也要当个大英雄,为咱们燕亦征战纵横,杀尽敢阻挡我们的人,夺尽全天下的土地!”

  扬鞭纵马,豪兴横飞。

  慕容之悯迟疑道:“大哥,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大哥想让燕亦东临大海,南抵蛮疆,北至草原,西连烽静,普天之下,太阳所照耀的地方,都是我燕亦的辖地!”

  慕容之悯想了想:“我不喜欢打仗杀人。流那么多血,占那么多地方,也没什么用处,西州已经够大啦。”

  慕容之恪勒住马,跳下马背,帮慕容之悯矫正坐姿,调节好马镫,见他在阳光下春衫轻软,一尊白玉娃娃也似,不禁笑道:“之悯现在还小,等你十岁了,我就带你出征,到时候你就会习惯。”

  半年后,慕容之悯策马飞奔,骏马四蹄几乎腾空,箭矢般直shè往草场远处。

  慕容之恪紧随其后,对他的骑术极是满意,微微含笑。

  起手教他武功时,慕容之悯却笨得不堪入目,笨也就罢了,还一脸无所谓,嘻嘻笑着胡闹鬼混。

  慕容之恪大怒之下,手提起来,一巴掌便想打下去,看着他春水般的眼,玉似的肌肤,一脸无辜却强忍笑意的促狭神情,咬牙生生忍住了。

  打了他心疼,不打他气得浑身疼,想了想,一手抓着腰提起,一手重重落下,却是选上了屁股,狠狠打了十来下,放下来,冷冷道:“再不好好练,我就要打你耳光了!”

  慕容之悯含着眼泪,仰脸看着,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倔强不出声。

  慕容之恪哼一声,硬起心肠不理他,转身回了寝宫。

  等了小半个时辰,慕容之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时见不着大哥便要来找,不禁有些担心,正待出去寻,却见大妃拓拔颜盛装高髻,缓缓走了进来。

  拓拔颜出身名门望族,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年轻时有西州第一美人之称,眼下虽已年近不惑,却仍然艳光迫人,只嘴角眉心几道竖纹,平添了严峻冷厉。

  拓拔颜开门见山:“慕容之恪,你近来对那个杂种太好了些。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他的身份!”

  慕容之恪素来对母亲既敬且爱,却道:“之悯也是姓慕容。”

  拓拔颜厉声道:“之凡、之羽都姓慕容,怎不见你如此厚待?他们的母亲出身虽低,却非异族。”

  走动两步,繁复的裙裾拖在地上沙沙作响:“你是燕亦储君,迟早要与宁国一战,你现在却对个敌国杂种百般呵护,慕容之恪,你可对得起你的祖先?”

  慕容之恪不禁动容。

  “你父亲人老了,也糊涂,对他毫不防备,也不想想,将来两国jiāo战,留着他岂不是养虎为患?”

  “百年来慕容氏的血统一直纯净尊贵,岂能让这个宁国杂种玷污?”

  从宽袖中取出一只黑色木瓶,淡淡道:“黄泉三重雪,三天内找个机会给他服下。”

  慕容之恪默默接过,第一次对母亲心生寒意。

  这个当年以不逊男子手腕帮助丈夫夺得皇位的奇女子,一个淡淡的眼神,已抵得上千万句威胁命令。

  拓拔颜微笑了,轻轻抚摸慕容之恪的发:“好孩子,下手不狠,将来怎么做燕亦的帝王?羊羔养肥了能吃,野草却要及早根除。”

  入夜,慕容之恪握着木瓶,神情凝重。

  雪峰魔师推门而入,道:“殿下叫我?”

  慕容之恪点头:“宫中是不是有种yào,发作症状与黄泉三重雪一模一样,却不致人于死?”

  雪峰魔师道:“有,阳春三重雪。”

  慕容之恪沉默良久,直到灯芯哔剥一声,bào出一朵灯花,手指一紧,吩咐道:“拿来给我,莫要让任何人知晓。”

  第二天,慕容之恪照常去军营,慕容之悯一天未见踪影,问了问,有军士回禀道:“在草场骑马习箭。”

  下午回到宫中,林荫道上遇到拓拔颜。

  拓拔颜一身戎装,手持弯刀,道:“之恪,对刀。”

  一中年美fù,一半大少年,刀气森森中,俊美的面目均有些扭曲狰狞。

  慕容之恪一刀斫下,拓拔颜踉跄几步退开,刀法散乱,慕容之恪凝刀不发,一手去扶自己的母亲。

  却见眼前白光一闪,却是拓拔颜一刀横掠,划过他的胸膛。

  慕容之恪抵挡不及,危急关头空手入白刃去扣拓拔颜的手腕,同时腰身下沉,错开刀锋。

  拓拔颜手中刀当啷落地,慕容之恪松口气,直起腰,胸口微凉,肌肤已被刀气割破。

  拓拔颜道:“明白我要说的道理吗?”

  慕容之恪点头不语。

  回到寝宫,慕容之恪让宫人去叫四殿下过来。

  案几上一个玛瑙盏,里面是紫红的葡萄汁,芬芳甘美。两个木瓶,一只纯黑,一只浅褐。一死,一生。

  慕容之恪打开黑色瓶盖,里面看着只是无色无味的清亮一汪,手却有些颤抖。放下,拿过褐色小瓶。

  胸口刀伤隐隐作痛,力气似被抽干,竟打不开褐色瓶子的木塞。

  不多时,慕容之悯进来,低着头叫了声“大哥”,却立刻扑到他身上,再不肯起来。

  慕容之恪觉得肩头衣服迅速湿了一大块,扶起怀中孩子一看,只见他一双眼睛哭得不似桃花,更似桃子了,笑道:“我打你一顿,你就哭成这样?”

  慕容之悯揉着眼睛:“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慕容之恪端起玛瑙盏:“先喝了这个,润润嗓子。”

  怔怔的看着他一饮而尽,心里一酸,柔声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会好好练武功,再不会偷懒……以前大哥跟我说过,要杀很多人,当大英雄。”

  凝视慕容之恪,小声却坚定:“我不想杀人,也不想当英雄,我要练好武功,只是因为想保护大哥。打仗很危险,我不能让大哥一个人……”

  慕容之恪阖上眼睛,低声道:“之悯。”

  慕容之悯的这个诺言在五年后的春天完成,其时燕亦内乱,十二岁的慕容之悯亲率铁甲兵深入东辽腹地助其兄长剿灭叛军。

  慕容之恪睁开眼,笑道:“从今天起,大哥不逼你学武,你喜欢读书,那便读些兵书,若是不爱读,就好好玩,大哥会保护你,直到你死。”

  慕容之恪的这个诺言却在五年后的寒冬,燕亦国破、大妃殉国时碎灭,一掌几乎要了慕容之悯的xìng命。

  次年秋,慕容之恪领兵征伐烽静,布连环马,一战而平巨寇,再举而拔坚城。

  回西州后,教慕容之悯救命三招。

  同年,江慎言用小重山身法,在三晚的失败后,终于攀上了二十余丈的峭壁,登临白鹿山最高峰。

  喘息未定,却见清风明月下,檀轻尘对他伸出了手:“恭喜你,小师弟。”

  江慎言奇道:“师兄怎么在?”

  檀轻尘笑道:“三天前你开始试演小重山时,我便在了。”

  白衣飘飘,小小年纪却一派淡定自若的谪仙风范:“我担心你出事,一直在这里看着。”

  江慎言一笑。伸出手与檀轻尘击掌。

  他年纪幼小,容貌秀美,却素来冷硬坚忍,此时展颜一笑,说不出的可爱灿烂:“檀师兄,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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