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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无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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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曹经纬扬声叫道,因他嗓音尖细,此时听起来格外刺耳,“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要怎么才杀得了独步武林多年的靖安伯王毅震?就连我曹某人也自问做不到啊!”

  “那也未必,”雷万里冷笑一声,带着点故意抬杠的语气反驳,“靠着偷袭、以弱胜强的事例,咱们也不是没见过的,不然,你叫鬼刃帮这类的组织都去喝西北风么?”

  说着,还不怀好意地瞥了封回雪一眼。

  后者陪着丈夫坐在归鸿斋厅内,一时怒火中烧,却也只得忍耐下来。

  然而方敬信却忍耐不住。

  “鬼刃帮是专行刺客之事不假,”他义正言辞道,“但帮中有规矩,非极恶之徒不杀,这在江湖中早已是有口皆碑的!方某夫妇虽不才,却还不至连这点也不教给儿子知道!”

  “没错!”曹经纬接口道,“方贤侄为人正派,颇有乃父之风,这个在座的可都是见过的!与梦溪三鬼一役,就连已故王参政大人都赞不绝口,这样一个孩子,可能会反过来暗杀王参政吗?!”

  “那王公子的伤又作何解释?”用轻纱挡住了头上斑秃的贺天娇针锋相对,“这一件,可是有人证的!”

  随着她这句话,在座众人将视线全集中向了房间的角落:名叫小鸢的美貌婢女正瑟缩在那里,一副吓坏了的样子,着实楚楚动人。此时聚在归鸿斋里的人虽然不多、只十**个,但多人聚焦的视线仍然显得锋利,刺得小鸢更加惊恐,只低垂着头,连抽噎也不敢太大声。

  施凝看在眼里,却只能强压下要过去将她抱住的冲动。

  “大家请先不要吵了,”他哑着嗓子提议,死者是他的挚友,他当然表现得比谁都伤心,“王贤侄的伤,终究只是方少侠自我防卫所致,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至于谋害毅震兄的凶手……咱们还要先等孔大夫的结论。”

  方敬信感激他说话公道,心里稍稍宽慰了些。李宏孝坐在他另一边,也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慰。

  等了不到半刻,孔济安即从东耳房中走出。

  一部分人站起了身,另一部分人更朝他大步凑近。“结果如何?”叶聪第一个问道。

  这位济世堂的现任掌柜眼角微红,脸色更苍白如纸,透着潮湿的大汗。他先是为难地看了施凝一眼。

  “孔大夫直说无妨,”后者安抚他道,“有我施凝在这里,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淮湖船帮诸人、曹经纬、须已真世、骆莘远等也先后表明了相同的态度。

  于是孔济安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王参政的伤……粗糙但却平直,皮肉外翻,而且五脏俱损、肋骨却一根未断。这同公子爷腕上肌肉尽裂、臂骨却完好无损的伤势如出一辙。所以在下推测,这应该是……”他看了方敬信一眼,“应该就是……剑气所致。”

  封氏无声地抓住了丈夫的手。

  贺天帅冷笑一声。“这么看,凶手是谁不是很清楚了么?”

  “依在下看该是更扑朔迷离了才对,”李宏孝当即反驳,“还是那句话:方璘师侄的功夫在同龄人间虽可算是佼佼者,但要杀害王靖安,却还远远不够。”

  “王大人余毒未清,内力有限,”叶聪做凝神思索状,“应是连平日十分之一的功夫也发挥不出的……”

  周宕紧接着道:“方公子或许火候差些,可这屋里会千虹剑气的、又岂止他一人?”

  听了周宕的话,方敬信竟莫名感到轻松了一些。“周长老这话就奇怪了。从酉时开始,我便与诸位一样、都在四海轩里议事,而王参政正是中途离开时遭遇不测的,此事在座每位均可为证!更何况,方某与王大人素来无冤无仇,又何必害他性命!”

  “王大人确实是在咱们都在前厅时遇害的。”孔济安也急忙替他辩解。

  “也有可能是外人,未必一定就是庄园里面的,”林璇玑出言道,嘴角还有一丝微笑——云逍派门人向来与世俗不相容,所以此时他这个样子,也没有人觉得十分可恶,“更何况,你们谁能肯定,咱们中间只有方大侠一人会用剑气?梦溪三鬼的毒早就解了,简单的剑气,应该谁都可以模仿吧?”

  “林居士所言差矣!”周宕冷笑一声,“你以为王毅震公的‘凌波掌法’是吃素的么?临阵磨枪的千虹剑气怎可能与之抗衡?再者说,方大侠刚才自称与王大人‘无冤无仇’,这个,老夫可有点怀疑呢。”

  “周长老这是什么意思!?”方敬信冷然问道。

  但周宕却不急着回答,反而转移话题、面向其他人道:“诸位可听说过‘玄武之玉’这种东西?”

  施凝、叶聪困惑地盯着他,其余人则多半面面相觑,少有几个透露出兴趣、似乎了解一点半点的,只有淮湖诸人、须已真世、空雪和尚、湖衣众的洛峰长老,以及封回雪。后者脸色微微苍白,连忙侧过头去加以掩饰。

  她会知道“玄武之玉”,是因为她已故的父亲也有一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周宕将之提起,她当然不明白是为什么。

  “老夫以往也只是略有耳闻,”周宕捋须微笑道,“但知此物乃普通蛇纹石经特殊仪式赋予秘法制成,极为罕有。其最早创制者,可追溯到千年前的尚宇朝时期,是一位名叫‘玄武’的台昭国秘术大家。”

  “此人老夫也听说过,”洛峰插口,“只不知与眼前一案有何关联?”

  “周某也曾以为并无关联,”周宕面对洛峰,“可近日,周某仔细查阅了剑源庄里所藏的史册,从中,竟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记载:玄武前辈除了是玄武之玉的创造者外,更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乱党:‘江山如梦’的创始之人!而玄武之玉作为乱党党徒彼此沟通联络之法器,也一直沿用到近世!”

  众人均露讶异之色——但程度并不明显,皆因大多数人对玄武、江山如梦、联络法器等词语都了解不多,更看不出这些名词与王毅震遇害一案有何联系。

  “周长老何必卖这么大的关子,”李宏孝淡然道,“您从玄武之玉说到玄武,又从玄武说到那个莫名其妙的乱党,难不成,我们这里会有持着玄武之玉的乱党党徒么?”

  周宕却只盯着方敬信。“这就要问方大侠了。”

  一股寒气冲向方敬信脊柱——这通常意味着致命之险已经逼近。他倏地站起身,高瘦的身形骤然显现出了以往极少外露的锋利气势,双眼也灼灼逼人地瞪视着周宕等人。“方某人以方氏满门荣辱起誓:方某从未见过什么玄武之玉,更不知周长老所言‘乱党’所指为何!”

  “天底下,有哪个乱党会自认是乱党呢?”枫红寨的姜九公浅笑道。

  方敬信只当他是小角色,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要反的是不义的朝廷,那么‘乱党’便是‘义党’;能与义党为伍,我方敬信何其荣耀!又岂会矢口否认?!一切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他转向周宕,“方某个人生死荣辱不足挂齿,但若有谁想无中生有、攀诬义党,方某绝不容许!”

  他话音刚落,红缨会的彭少杰便先叫了声好。就连施凝也对他报以敬佩的目光。

  然而大多数人的脸色却仍然阴沉如故。

  “方大侠这几句话说得倒是透亮,”雷万里开口道,“据我所知,‘江山如梦’既被诬为乱党,乃是因其视净族净党为仇寇的缘故。方大侠既然对其心向往之,可见也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咯。”

  “不敢当,”方敬信道,“若非看不惯当朝种种恶事,诸位又有谁会坐在这里?”

  又有几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封回雪却隐隐有不祥的感觉,好像已经堕入了别人精心编织的陷阱。

  “这就对了,”周宕发出木屑摩擦般的怪异冷笑,“如今大家都在传言:王靖安乃是真正的内翊司督监。方大侠或许有更确实的消息,所以……”

  “周长老请慎言!”施凝怒喝打断了他,“此事谁都明白只是奸人陷害——”

  “明白人,自然明白,”雷万里悠闲地再打断道,“可难保有些糊涂人——比如像姓庾的小子那样的年轻小鬼。”

  施凝做贼心虚,立时语塞。

  叶聪则反应更敏锐一些。“按雷长老的意思,凶手或许……”说着,飞快看了方氏夫妇一眼,旋又尴尬地避开。

  方敬信觉得自己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几乎要冻结不跳了。

  “方大侠不知‘江山如梦’,但方大少爷却是知道的,”周宕戟指向他,缓缓说道,“老夫与那小子交过手,亲眼见他拿着玄武之玉,还催动了那玉石里附着的法术!”

  “义党以净党为仇寇、这也是情理之中,可怎能毫无真凭实据便胡乱下手谋害?”雷万里紧接着道,“又或者,这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不会的!”封回雪大声道,作为母亲,她已经快要丧失理智了,“我的璘儿不会!”

  方敬信连忙扶住妻子。但他自己也是声音微颤:“犬子长至十六岁,一生离开乡下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怎会有机会加入什么义党?更何况凭他的功力……”

  “凭他打退金山猪王的手段,”老竹寨寨主吕双庆沉吟道,“要对付余毒未清的王大人,却也并非全无机会。”

  “那薛家姑娘呢?”李宏孝目光灼灼,忽又转向墙角的小鸢,“据信她当时也在场,怎么可能眼看着璘儿杀害她舅父、而不出手制止?玲烟乃李某人看着长大,且不说她与其舅素来亲厚,就说她武功深得薛、王两家精髓,怕是还要在方璘师侄之上,需要阻止的话,是一定阻止得了的。”

  “女儿家的心思再难测不过了,”贺天娇冷笑一声,“尤其是这位薛姑娘,听说行事极为古怪偏僻,举止更无闺秀之德,不久前,还曾将贴身手帕赠给了那方家小子——这里面的意思,诸位不妨多想一想。”

  她话音刚落,小鸢便弱弱地补了一句:“这倒是真的……”

  李宏孝一掌拍在身旁茶几上。“血口喷人!”

  小鸢被吓了一跳,又颤抖着哭了起来。施凝见状、连忙起身劝道:“各位都先冷静一下,此间事太过蹊跷,如果我们不能冷静调查的话——”

  突然有人大喊着打断了他:

  “总舵主!不好了——”

  一个红缨会徒闯了进来,脸上大汗淋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彭少杰凝眉喝问。

  “净军、净军……”会徒喘着粗气努力解释,半天却只说出了这一个词来。

  但这已经足够。在座诸人无不惊得站起了身。

  下一瞬间,便有一阵阴风袭来,将归鸿斋的大门撞得完全敞开。四个凌骑肩一架玄帘舆从天而降,平稳落在庭院之中;而他们身后,更有二十名黑衣净军无声涌入。

  “诸位同仁都在这里,好极了,好极了,如此一来,便不必本官挨房挨院地去宣令那么麻烦了。”熟悉的声音从舆内传出,待玄帘舆被放在地上,说话者便从中走出。

  虽改换了一身官服,众人仍一眼便认出了他。

  “冯洛……”施凝瞪视着对方,一边惊愕,一边连连摇头,“我就奇怪:俞阳门明明表示不参加大会的,怎么又派了人过来……”

  雷万里亦从那玄帘舆、以及“冯洛”身上的官服推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想不到堂堂内翊使,居然一直和我们坐在一起,这是否该算我们的一个‘荣幸’呢?”

  话这样说着,袖子下的手掌却已运足了力道,时刻准备奋力一搏。

  “稍后只怕还有更荣幸的事呢,”鲁岸冷哼一声,微笑道,“淮宁省左参政乃是朝廷命官,如今竟惨遭奸人毒手,这可算是谋反之举了。调查此案,我内翊司责无旁贷。从今天开始,剑源庄上下都要听从本官的命令,如有违者,按律正法!”

  说完,便拂袖转身而去。

  他带来的净军却仍包围着归鸿斋,没有丝毫撤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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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源庄很大,但能藏身的地方却不多。

  方璘带着玲烟躲进了一座水车磨坊里,找了一堆秸秆,坐了下来;此时玲烟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

  “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害舅舅……”她喃喃低语。

  “这都是我的错。”方璘沉痛地说——他沉痛,是因为凭借金曜苍白的光,他可以看清楚玲烟此刻的模样:女孩浑身仍在微微发抖,原本干净的侍女袄裙此刻沾满了血,一半是王毅震的,另一半是他削断王沂川手腕时喷溅在她身上的,而后一半鲜血还溅上了她的头发和面颊(被王沂川打得略微红肿的半边面颊)。这副样子,连同她眼里深沉的悲哀,叫方璘更感自责,甚至还产生了可称作罪恶感的东西;他越发觉得一切都源于他犯下的错误,如果不是他太蠢,玲烟还不至落到这般田地……

  而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尽一切力量、还玲烟一个清白了。

  “你冷不冷?把这个穿上。”他边说边脱下了薄棉外衣,罩在玲烟肩头。夜风从磨坊门窗透进,携带着彻骨寒冷,让只剩内衬衣的他也不禁打了个寒战。“我先回剑源庄去,跟他们解释清楚,在此期间你一定要藏好……等误会解除了,我爹会代替王大人保护你的。”

  方璘话虽是这么说,其实信心却并不坚定。他父亲那么信任李宏孝、几乎言听计从,到时谁又能肯定他不会反将玲烟父女当成恶人?更何况,他方璘虽与王毅震之死无关,王沂川断腕之事却的的确确是他所为,到时靖安府只抓住这条不放,他是也难辞其咎。

  罢了!大不了赔他一只手!

  方璘这样想着,虽然心里生出了些畏惧,到底笃定了不少,便义无反顾朝门口走去。

  突然玲烟在身后轻声呼唤:“师兄!”

  方璘转过身。

  女孩此时刚放开紧咬的嘴唇,一对眼睛仿佛是在透过水波望向他。“不要为了帮我……而伤到自己!”

  方璘诧异于这女孩的冰雪聪明:她是怎么知晓他心中决意的?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想退缩则更加不可能,便只淡淡回应了一句:

  “你放心。”

  便走出磨坊、朝剑源庄宅跑去——由于逃亡时太过匆忙,他们的马儿都留在庄宅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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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平旷的河边湿地独自奔行了很久。而庄园的夜晚并不平静,风是始终嘶吼的,远处又有杜鹃的叫声,令人心神不宁。

  但即便是这样的夜晚,他紧绷的神经仍可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异动。

  净军!

  他突然意识到。

  用稻草包裹住马蹄,的确可以为骑手免去大多数人的注意,但对受过鬼刃的听觉训练的方璘来说则尚嫌不足。附近的道路只有他脚下这一条,所以对方一定是朝向水磨那边骑去的。如果他躲开,玲烟就会有危险!

  方璘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转头又跑了回去——借助魅影步法,他或许可以比战马跑得更快,只不过内息的损耗也是功力尚浅的他无法承受的。待跑回磨坊时,方璘已几近虚脱了。

  “快……”值得欣慰的是:玲烟仍乖乖待在原处,“净军来了……咱们快跑!”

  然而玲烟却一动不动,只是摇了摇头。“师兄你自己快走吧。净军的目标是我,抓住了我,他们自然不会再为难你和你的家人。”

  不知为何,玲烟的话只是让方璘怒气上涌。他一个箭步抢进屋去、将抱膝坐在地上的玲烟粗暴地拽了起来。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是‘同伙’了!”

  玲烟心头一震,意识也有片刻的恍惚,因此在方璘将她拉扯进磨坊外的夜色中时便没有反抗。这在她自己看来应该是很离奇的——为了建立起独自承担一切的决心、并为坚持这决心构筑防线,她花了多么大的功夫!可当方璘说出那“同伙”二字的时候,一切的准备却又都无济于事了。

  同伙……这样平等的又密切的关系,在她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出现吧?

  她只觉心里涌入一股炽热的洪流,甚至冲淡了她胸中的丧亲之痛……

  “可恶!这么快就追来了!”耳边方璘低声咒骂起来。

  远处,沿河的小路直伸延进夜幕之中,而在夜色最深沉最灰暗的边际,几骑人马正无声驰来,卷起的尘烟反射出金曜苍白冷酷的颜色。

  从他们全力驱驰的姿态来看,方璘应该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你快跑!”他对玲烟吼道。同时窜到磨坊外一座半废弃的马棚前,双臂环抱一根立柱,使出了全身力气去挪动。

  棚顶积灰扑簌**,弄得他灰头土脸,而那根立柱也恰好有些腐朽了,竟在他的低吼声中明显地摇晃起来。接着便只听“哗”的一声乱响。马棚应声而倒,木梁、稻草顶、以及其他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木屑碎片如烂醉的酒鬼一般扑卧在狭窄的小径上。方璘则拼着敏捷的身手,在棚顶压在他身上之前逃了出来。

  一转眼,却见玲烟仍站在原处等他,不禁又是气恼、又是欣慰,连忙过去拉起她的手,两人施起轻功继续逃离——此时他们的方向是沿河而下,不出意外的话,终点应是天云江边。

  倒塌的马棚一定会给净军造成一些阻碍,但并不会太多。

  “我们到江岸了!”

  玲烟突然道。

  此时,他们俩已不知跑了多久,且早已脱离了沿河小路,在布满杂草的湿地、以及休耕的水田间跋涉起来。毫无疑问,净军是无法骑马追进这里的;但他们也都清楚:凌骑的轻功只怕并不逊于他们这两个稚弱少年,所以当回过头、又瞥见那些漆黑的身影时,两人谁也没有过多吃惊。

  而眼前只剩一面陡壁,下方则是滔滔的天云江水。他们逃生的道路已经被截断了。

  方璘气喘吁吁地望着不断接近的净军,心里揣测着蜂弩的射程——也许,要不是乌云挡住了金曜,他们俩早就挨上几箭了。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又有什么意义呢?最终他们还是要被追上、被杀死,从而彻底失去辩解的机会,蒙着不白之冤,作为耻辱的一页存留在世人对各自家族的评价之中……

  这可不是他方璘想要的结局!

  “你会水吗?”他问玲烟。

  玲烟摇了摇头。

  “那就抱紧我,不要乱动。”说着,他已鼓起勇气,伸手紧搂住了玲烟的腰。后者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毕竟,除了小时候长辈偶尔抱抱她,一直以来还没有哪个男子与她如此亲密地接触过。

  只是她已没有犹豫的余地了。下一秒钟,方璘已箍着她双脚离地、坠入了半空。她感到狂风正自下而上扫过她的耳鬓,单薄的衣衫下、只有与方璘紧贴的地方仍是温暖的。

  耳边是水花的声音。

  在江水将她视线淹没之前,她先看到一支蜂弩弩矢凌空划过,好像一道撕裂苍穹的流星。

  那弩矢本是要将她一箭穿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