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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驼侠侣》正文 第十五章 崖顶十日(1)

  欧阳锋、洪七公奔得势如奔马,冲出王府后,路人纷纷惊呼注视。

  欧阳锋不甘洪七公冲到前面,从旁超越,洪七公也不甘欧阳锋在前。二人一路上你追我赶,到成了比拼脚力。洪七公奔得大步流星,左摇右晃,潇洒自如,有如醉仙。欧阳锋奔跑时身形飘忽,全无声息。

  二人直奔出城,朝东北而行,一比比到五六十里,尤自不分胜负。

  洪七公斜眼相睨,见杨过在后兀自远远缀着,奔得又快又稳,忧似脚不沾地,又是惊异,又是奇怪,心想:“这厮轻功路数和老毒物全然不同,但绝不在老毒物之下。莫非不是老毒物教的?咦,他身法好像见过!倒像是那杨过!”

  三人奔到了荒山野岭,又到了一处高山丛中,前方山势甚是险峻陡峭。杨过累的汗如雨下,后背尽湿,被二人甩得远远的,遥见二人朝山上奔去,暗叫一声:“苦也!”他隐隐觉得二人相斗,恍若前世,害怕二人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只得奋力追赶。

  此刻暮色渐沉,天上隐隐能见到星光,大风忽起,天气骤寒。

  杨过和二人攀到半山,四周荒草及膝,踏步甚是艰难,大呼道:“师父,我跑不动了!”

  欧阳锋听杨过叫唤,停住了脚步,说道:“此地无人打搅,就在这比划吧!”洪七公忽道:“你徒儿不会暗算我吧?”欧阳锋哼一声,冷笑道:“你还怕我徒儿不成?”洪七公道:“你们师徒卑鄙无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欧阳锋对杨过说道:“我俩比武是生是死,全凭本事。为师让你只管瞧着,任何时候都千万别插手。老夫要亲手打败老叫花。你记住了吗?”

  杨过犹豫片刻,说道:“记住了。”心里盘算着:“我们奔了这么久,他们武功再高,内力也耗了多半。待他俩打得没力气,就有法子了。”

  二人一番交手,上来就各逞绝技。欧阳锋使出蛤蟆功,洪七公不敢怠慢用降龙十八掌应对。

  到了夜晚,山上朔风凄嚎,寒冷异常,直欲结冰。周围一片漆黑,月光洒下出方能见物,二人打斗的身影影影绰绰,伴着吆喝叱咤声,好似鬼怪恶战一般。

  二人这番较量,武功尚不及后世炉火纯青,玄妙非常,醇厚稳实,精力却正值鼎盛之年,凶险处有过之而无不及。杨过唯恐二人有所损伤,瞧得惊心动魄,每到惊险处,忍不住惊呼出声。

  杨过瞧二人越战越勇,酣战不休,竟丝毫未显疲态,又记挂黄蓉,心中愈发烦躁不安。

  杨过忽见洪七公被欧阳锋逼退了几步,好似落了下风,不由惊诧,忙叫道:“师父,你饿了吗?”欧阳锋不理杨过,洪七公却叫道:“我可饿了!臭蛤蟆,我们一时分不出胜负,不妨吃完饭再打。”

  欧阳锋全神贯注出招,对周围之事恍若未闻,听洪七公杨过对答,也感腹中饥饿难耐,就答允了。

  杨过见二人罢斗,长舒了口气,忙去找吃的。他自小东奔西走,乞讨为生,找吃的本领自不在话下,可在这深山之中,也不禁挠头,四周既无果物,连个动物叫声也听不见。

  他怕二人再起争端,不敢多耽,运起轻功四处飞奔,总算猎到一头獐子。

  他赶忙原路返回,用长剑砍下树枝,钻木取火,升起篝火,将獐子劈开烤熟,分给洪七公欧阳锋享用。

  洪七公接过獐子肉,口中馋涎直流,咬了一口,外酥里嫩,虽无盐巴,倒也算可口,暗想:“小王爷锦衣玉食被人伺候,怎会这些粗活?”

  欧阳锋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康儿,你蛤蟆功练的怎样了?”杨过含糊其辞说道:“还行。”欧阳锋道:“蛤蟆功虽天下无双,可修行甚艰,练错了一步,走火入魔是小,全身瘫痪也绝非危言耸听。你且莫急功近利。”杨过赶忙答允了,不敢多说。

  洪七公啃着獐子肉,笑道:“天下无双?你面皮真比城墙还厚。”

  欧阳锋呵呵笑道:“蛤蟆功比不得九阴真经,比之降龙十八掌,可胜了不止一筹。康儿,你说是不是?”杨过迟疑了一下,低头含糊道:“师父所言有理。”洪七公瞧了杨过一眼,说道:“你向着师父是不是?”随手抄起篝火旁一根树枝,击向杨过肩头。

  杨过一惊,想也不想,缩肩侧身避过,哪知树枝一晃,绕到他后背一压。一股极大力道从细细的树枝上传来,似铁仗重压过来,大出杨过意料。

  须知高手举重若轻自是很深的造诣,可举轻若重却更为难得,用一根脆弱的树枝打出极大力量,功力可谓深不可测。

  杨过忙运功后背相抗,力道忽而无影无踪。这一棒含了打狗棒法的妙诣,杨过早有预料,留了三分余力,身子向后一晃,忙使千斤坠也没跌倒。洪七公手腕抖动,扫杨过下盘。杨过身子下沉,无力跃起,被洪七公扫中双腿。这一下乃是巧劲,一股旋劲涌来。杨过杠不住,索性接力跃起,身子腾空后打了三个转,单脚落地竟力道复生。他反反复复起落了三次,尤有余劲,惊异之余又感钦佩。杨过知杨康武功逊色自己不少,本能站稳,也作势跌倒,哎呀一声。正要滚倒下来,就被一只大手抓住背心,拉了回来,稳稳站在地上。

  欧阳锋骂道:“臭叫花,你不要脸了?欺负我徒儿!”洪七公撇了一眼杨过,说道:“你怎收这小子为徒了?欧阳克那小子呢?”

  欧阳锋闻言脸色大变。欧阳克之死,乃是他毕生遗恨,虽饮恨难忘,平日里却绝口不提。洪七公不知欧阳克已死,随口一问,就触动了欧阳锋心病。

  洪七公见欧阳锋目露凶光,神色极是可怕,不由站起身来暗中戒备。果然欧阳锋两手一搓,恶狠狠的扑将上来,当下不敢怠慢,出手就是降龙十八掌的掌法。

  欧阳锋一副誓不打死洪七公誓不罢休的架势,掌上运劲极大,将洪七公渐渐逼到了悬崖边。

  其实欧阳锋这般一鼓作气的打法,表面虽占了便宜,却不符武学正理,洪七公只要待欧阳锋再而衰,三而竭时反击,就能反败为胜。

  杨过瞧二人在悬崖边上恶斗,一个疏忽非跌个粉身碎骨,凶险更胜,生怕他们跌下山谷,心提到嗓子眼上了,忍不住惊呼出声,抄起长剑奔了上去。

  二人武功难分轩轾,胜负只在毫厘之间,杨过相助任何一方,另一方非落败不可。杨过手持长剑呆立在旁,不知如何是好。

  洪七公心想:“你心浮气躁,不留余力,不是自取其败吗?我且再激你一激。”心思微动,便叫道:“臭蛤蟆,你徒儿怕我打死你,让我们住手了。”欧阳锋瞪了杨过一眼,厉声道:“你滚一边去!”

  杨过被欧阳锋怒斥,不由一呆,可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叫他们住手。

  欧阳锋跃起一掌劈去,开山一般的气势压迫过来。洪七公原地不动,用掌力化解后,骤然反推过去。

  洪七公一直严守门户,只暗自积蓄内力,这一招爆发,势如排山倒海,不可抵挡。欧阳锋只感一股惊人的气浪奔涌过来,呼吸一窒,在半空中倒飞出去,飞出了悬崖之外。

  杨过大骇,如箭离弦般冲了过去,大叫道:“爸爸!”

  也该是欧阳锋命不该绝,一阵大风呼呼刮来,卷起了地上泥沙,让人睁不开眼。

  杨过睁目一望,欧阳锋两臂撑着白袍,大风鼓起白袍,竟如大鸟一般一个盘旋,从悬崖之外滑翔过来。

  洪七公抢到欧阳锋落脚处,刚欲再将欧阳锋击下山崖,忽感背后尖锐的风声响起,正是杨过挺剑刺来。

  这眨眼的功夫,欧阳锋已然着地,又扑向洪七公。杨过怕洪七公吃亏不敢再帮,撤剑倒退到三丈之外。

  欧阳锋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一边凝神屏息和洪七公对招,一边骂道:“好狠的老叫花!”洪七公过往和他对敌,总在紧要关头饶他一命,这次致他与死命,意外之余更为痛恨。

  洪七公说道:“你扪心自问,我救你和你侄儿性命,你恩将仇报也就罢了。这次我苦命的徒儿被害死,非要为她讨回公道!我没杀过一个好人,只杀十恶不赦的恶徒,今日正好杀了你,为武林除害。”欧阳锋冷哼一声,说道:“她自取其死干我何事?你好大的口气,还想杀了我,看谁能杀了谁!”

  杨过听二人对话,愧疚之余,大生不详之感,暗想是哪个洪七公徒儿被欧阳锋害死。他脑中闪过郭靖、又闪过穆念慈,忙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洪七公厉声道:“好端端的她怎会自尽?她误交歹人落入金人王府,定是不堪受奸人所辱!”

  洪七公只有三个徒儿,以他之光明磊落,也难免心有所偏。他最喜黄蓉,爱屋及乌也爱郭靖,尽得他衣钵真传,待穆念慈恩惠却远逊二人。黄蓉欠侠义之心,郭靖资质平庸,唯穆念慈人品资质俱佳。如今见她殒命,愧疚伤心自是不提。

  欧阳锋呵呵一笑,说道:“她是甘愿委身我徒儿的。我徒儿明媒正娶,让她风风光光作小王妃,没半分亏待她。府内上上下下没人不讨好她,老夫还得给她三分薄面。老叫花,别的事你能说嘴,此事我可不理亏。你说是不是啊?康儿。”洪七公心中有气,斥道:“她性子单纯受你那徒儿所欺罢了!”

  二人又拆了二十招,就听有人放生大哭,震得草木簇簇响动,回声在山谷中撞击。

  欧阳锋心中诧异,余光中见杨过蹲坐在地上痛哭,笑道:“天下何处无芳草?痴儿,别太伤心难过了,总有让人称心如意的美人。老叫花,我徒儿这么伤心,你可相信了吧?”

  杨过不理欧阳锋,失声痛哭。他内力既强,中气丰沛,一时间山谷内尽是他哭声回响。

  杨过哭了一顿饭功夫,兀自不停。欧阳锋听得心烦意乱,烦躁起来。洪七公听他哭声透着无尽的凄苦伤心无助,一时忆起自己年幼父母双亡,沦落为奴的经历。

  忽然哭声顿止,杨过无声无息起来。欧阳锋和洪七公不觉诧异,回头一望,杨过竟昏厥过去。

  这番变故,二人不觉停手,也无心再打。欧阳锋不耐烦地唤了杨过两声,杨过全无反应。洪七公瞧着杨过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明日再打了吧。”

  欧阳锋不理洪七公,走过去提起杨过,寻到一处山洞里安歇。

  是晚,杨过迷迷糊糊醒来,已身在洞穴之中。他睁开眼,就听欧阳锋呵呵笑道:“你可算醒了!”他脑袋昏沉,刚欲起身,就感全身不能动弹,竟被点穴了。他大悲后心智迷乱,不由茫然望向欧阳锋。

  欧阳锋从穴壁旁缓缓站起,笑道:“你白日做戏,晚上戏该歇歇了吧。老夫怕你睡不好就给你点穴了。”

  杨过不由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摸长剑,手臂却半分不能动弹。欧阳锋拄着蛇杖走向杨过,笑道:“老夫该叫你康儿还叫杨过呢?”杨过躺在地上脖颈不能转动,余光中见欧阳锋高大的背影走了过来。

  欧阳锋道:“你做戏本事老夫真是佩服。先前装疯卖傻,鬼话说得活灵活现,连命都不要了。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也没过你这样的。本来瞧在小王妃薄面,留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又冒充康儿自寻死路。如今落在老夫手中,就怪不得老夫了。你说!是不是和老叫花一伙来暗算老夫的?”杨过听了暗暗摇头,心里一酸。

  欧阳锋见杨过没回话,顿了顿,接着道:“你数次和老夫捣乱做对,本该让你死得苦不堪言。不过老夫也可以网开一面。你交出真经,我就放你离去。”

  这番变故突如其来,大出杨过所料,他暗想:“我多半要死在义父手里了。”不由沮丧。

  欧阳锋连连威胁杨过交出真经,哪知杨过躺在地上视若罔闻,神色不改,忽道:“爸爸,你怎认出我的?”

  说来奇怪,欧阳锋一听杨过叫他爸爸,心底就莫名其妙升起一股无明火,暴躁起来。他二话不说,右手挥起蛇杖,朝杨过头上猛击,中途歪了寸许,贴着他头皮擦过,咚得一生,将地上砸了个凹陷,森然道:“你真以为老夫不杀你吗?你废话少说,要死还是要活?”

  杨过听欧阳锋语声可怕,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那天我背的重阳遗刻,是王重阳为了和祖师婆婆争胜刻的,只有真经一小段。我本就不会真经。我会真经,和你打架时怎没用过?爸爸,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欧阳锋观杨过神色不似作伪,回想他在生死关头也没显露过什么真经武功,不由信了几分,心凉了大半。他又想起黄蓉,大声道:“你和小丫头在一起,她真经怎会不教你?”

  杨过道:“小妹子确实想传我,可我没学。”欧阳锋斥道:“真经你怎会不学?”杨过低声道:“我对她不起,怎好意思学她武功?”

  欧阳锋森然道:“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上路了!”伸出蒲扇大的大手,扼住杨过脖颈,提将起来抵在岩壁上。他不愿一击毙命,只盼杨过最后关头能说出真经。

  杨过呼吸不能,血涌上头,眼冒金星,渐渐眼前模糊起来,幻化出了穆念慈面庞,只听她怜惜说:“过儿,我苦命的孩儿,真是苦了你了。”杨过想张口,却发不出声,眼前渐渐黑暗起来。

  就在此时,杨过忽感身子一震,脖颈脱出,跌落到地上,耳边隐隐约约响起激烈的怒喝声打斗声。

  过来片刻,杨过急喘了几口气,清醒过来,只见欧阳锋和洪七公在山洞里激斗,心想:“原来是洪前辈救了我”

  洪七公一脚将篝火踢翻,洞中登时没了光亮,接着左掌拍出。欧阳锋不敢怠慢,正欲接掌,忽见洪七公右肩微动,右掌一张,这一下极为隐蔽,隐隐约约亮起了点点银光。欧阳锋听音辨行,竟有上百根刚针,根根激射而出,正是漫天花雨掷金针的绝技。

  欧阳锋大惊,山洞狭窄避无可避,一瞬之间双足猛蹬,陡然跃起。山洞不到两丈高,欧阳锋这一跃又用尽了全力,身子腾空后,头碰的一声洞顶上。他武功再高,在这一撞之下,也剧痛不已头昏眼花。洪七公旋即双掌发劲拦腰打来,此刻机会绝妙,瞬间用上了八成力。

  欧阳锋避无可避,危急关头半空中用蛇杖在左边岩壁上一击,咚的一声,借此著力翻转,竟堪堪避过了这一击,正摔到杨过身旁。

  洪七公暗呼可惜,正欲抢上,忽闻到一阵幽幽香气,气味刚一入鼻孔,就感微微眩晕,忙掩口屏息,暗叫道:“老毒物放毒!”

  山洞中毒气不能散去,洪七公不敢再斗,跨上几步如风般到了杨过身旁,俯身单臂挟起他,冲出了洞口。

  其实洪七公早就识破杨过身份。杨过昏迷后被欧阳锋带走,他就暗自留心,恐他为欧阳锋所害。虽然杨过身上谜团重重,他也不甚了了,可烟雨楼一役舍命救了他和众人却千真万确。他当晚就悄悄到山洞旁的一株大树上歇息,以防万一。

  杨过耳边风声呼啸,被洪七公如提婴孩般挟着朝山顶奔去,欧阳锋的怒喝声从后面不住传来。

  洪七公拍了杨过曲池穴和涌泉穴,全无反应,知是欧阳锋的透骨打穴法,天下除了欧阳锋黄药师无人能解,暗暗摇头。

  洪七公背负一人,如若无物,步履矫健至极,在山岩峭壁树林间,如同大鸟般穿梭而上。他本拟先带杨过脱险,可欧阳锋如影随形,甩脱不掉。

  前方有一道环形的山坡,洪七公轻飘飘纵起,右脚一踏上,泥土软滑,打了个滑。他猝遇变故,毫不惊慌,左足朝空中虚踢一脚,借势复又跃起。

  这一下实只一瞬之事,欧阳锋在三丈之外,猛然跃起前扑,双掌齐发,掌力已及洪七公背后。

  这掌三丈开外打来,力道依然大的惊人。洪七公挥掌一档,身子一震,险些站不住。他忙右脚猛踢,插进泥土中,才稳了下来。

  欧阳锋整个人已扑了过来,一拳朝洪七公胸口打来,洪七公刚要档格,哪知拳头忽而转弯,钻到洪七公肋下,打向杨过太阳穴。

  洪七公一惊,扭身侧过,差点摔倒。欧阳锋见洪七公立足未稳,忙抢上一阵猛攻。

  欧阳锋瞧见便宜,二三招中就有一招半式冲着杨过来的,洪七公顾及自己又要护着杨过,对了几十招就惊险迭出,忍不住骂道:“你不要脸了?亏你算江湖上一号人物,使这腌臜手段,不怕江湖好汉笑歪了嘴!”欧阳锋冷笑道:“这小子明明和你一伙,却假扮康儿暗害老夫。老叫化,人家说你光明磊落,原来也是个伪君子。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洪七公道:“明人不做暗事,我不认识他。他烟雨楼他救过大伙一命,有恩不报与禽兽何异?”欧阳锋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出手更为紧急。

  灵蛇拳本就诡异难料,杨过身子不能动全靠洪七公抚照,欧阳锋又是一拳似左实右,朝杨过身上打来。

  这拳角度刁钻,又出乎意料,无论如何腾挪,再躲不过,洪七公无奈下只能用左肩硬生生挡住,旋即身子一晃,闷哼一声。

  欧阳锋大喜,他拳拳力透内脏,就算熊虎猛兽中了一掌,也非立时毙命不可。他见洪七公左肩受伤,想不想右拳变掌,朝洪七公左侧胸口打去,仓促间用上了八成力。

  洪七公不闪不避,提起真气,反向前扑,右掌单掌使出见龙在田打向欧阳锋胸口,形势危急下,只求和欧阳锋两败俱伤。欧阳锋一惊,事到临头无可奈何,只得猛力逼出内劲,打向洪七公。

  二人全力使出刚掌,砰的一声,倒退而出,各自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洪七公脱手后,杨过也滚到远处。洪七公和欧阳锋落地后,不约而同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欧阳锋胸口火辣辣的生疼,方才肋骨差点被打断,他调息片刻,奋力站起,见洪七公兀自不动,捂住胸口,嘿然道:“降龙十八掌,好家伙!不过这一阵是我赢了!”他知洪七公先前中了他一拳,较他更为伤重,心中狂喜,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就要了结这个生平大敌。洪七公暗暗积蓄内力,只待欧阳锋走近,就做最后一博。

  欧阳锋走到跟前,单掌挥出拍向洪七公顶门,但觉身后风声飒然,吃了一惊,赶忙侧身避过,可身后之人如影随形,又在他背后出招。欧阳锋叫道:“你小子果然和老叫化一伙的!”

  杨过不答,出手如风,手中树枝化作一团碧影,猛点欧阳锋后心强间、风府、大椎、灵台、悬枢各大要穴。这些穴道均在背脊中心,只要被点中,非重伤不可。此刻洪七公危在旦夕,杨过慌张下也顾不得了。

  杨过身法极快,不和欧阳锋正面对敌,只从他背后出招。欧阳锋受了内伤,身法不及往昔灵便竟追不上杨过,一时只能被动挨打。欧阳锋又气又恼,朝背后反手猛拍,掌风凌厉,想将树枝拍断。杨过站定下来,手腕一处,划了一个小圈,轻巧巧带中了欧阳锋手腕,正是打狗棒法的引字诀。欧阳锋直觉手腕上转来一股极强的吸力,方才用力过猛,陡然被借势一带,身子原地打了半转,险些转了个圈。这一转,正好和杨过面面相对。

  欧阳锋自觉被戏弄了,大怒,掌法拳法全力施为。欧阳锋怕杨过再凭轻功抄自己后路,招招之间毫无空隙,每招只使半招,下半招倏生变化,兼之招数繁杂奇幻,揉搓了各种武功。

  杨过见欧阳锋来得狠恶,将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轮番使出来,变化精微,出神入化。他催动内力,细细的树枝上生出了一股极强吸力,频繁引动欧阳锋露出破绽。

  洪七公对欧阳锋施展过打狗棒法,可只施展了几招,藏了不少妙招,留作下次华山论剑的杀手锏。杨过倾力施为后,欧阳锋大感意外。

  欧阳锋斗了一会,只觉他棒法精妙至极,竟破不了,惊讶之余更复矍然,心想:“这小子武功不逊我年轻之时,他再练二十年,我怕也制不住他了。”想到这里,胸中杀机大作。

  杨过见欧阳锋忽作守势,不由意外,见他肋下忽露破绽,正要趁机出手时,就听洪七公叫道:“别上他当!棒回掠地施妙手,横打双獒莫回头!”杨过听洪七公念了棒法诀窍,想不出有何功效,暗想:“洪前辈打狗棒法远胜于我,他既说了,自有道理。”当即横棒略地,扫欧阳锋下盘。

  欧阳锋正要斜掌削杨过树枝,见杨过扫他下盘,已知不妙,只得撤招后跃。洪七公见杨过棒法已使得圆通,只是还未尽得妙用,就再旁连连指点。杨过忙照着出招。

  得洪七公指点后,打狗棒法威力大增,欧阳锋受了内伤,一时竟被杨过逼的手忙脚乱。洪七公叫道:“缠字诀引开他右掌!快!落水大狗!”

  这套连招威力极大,施展出来无可抵挡,只是难度极高。杨过身子横斜,重心歪倒,脚下无从接力,凌空落水打狗将出来,准头偏了半寸,没打中欧阳锋大椎穴。

  这一失误,登时优势丧尽,欧阳锋大喝一声,掌随身起,击向杨过腰间。杨过慌忙间用树枝去挑欧阳锋手腕,可欧阳锋力量极大,树枝刚一触上就咔嚓一声折断。

  正危殆间,欧阳锋一声痛哼,直接扑倒到杨过身上。杨过定睛一瞧,原来是洪七公出手。他死里逃生,不由欢喜,可旋即想到洪七公恢复过来,欧阳锋可就不妙了。

  方才欧阳锋和杨过相斗,洪七公在旁运功了一盏茶时间。他修习过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篇,恢复奇速,止住了内伤,出手解救了杨过。

  洪七公忙朝欧阳锋一掌打去,欧阳锋猛地翻身避过,趁势跃起。二人又斗起来。欧阳锋刚刚背后中了洪七公一掌,斗了几十招,就感胸口瘀滞,直欲作呕。欧阳锋见洪七公挥掌打来,挥掌一档,双掌相触,对方内力源源不断涌了过来,不禁脸上变色。

  二人正僵持,洪七公忽感欧阳锋内力如潮水般退去,竟而撤掌,好似放弃抵抗,心中奇怪:“你自寻死路不成?”,催动内力,双掌猛然推出,击向欧阳锋胸口。欧阳锋倏地双掌翻转,抓住洪七公手腕。洪七公内力倏然从手腕穴道倾泻而出,不由一惊,又催内力,跟着体内内力也奔涌出来,双掌拍上欧阳锋胸口,力道少了十之。遇上这等前所未有的怪事,洪七公大惊失色,忙甩脱手腕,又猛推欧阳锋胸口。

  杨过遥见欧阳锋突然脚下一滑,向后仰倒,洪七公双掌一震,震开了欧阳锋双掌,又复推出,就要击在欧阳锋胸口。欧阳锋骤然不敌,大出杨过所料,杨过猛然窜出上前相救。他每到危机关头,使出蛤蟆功已成本能,但见洪七公击中欧阳锋胸口后,又复一掌,大骇下,想也不想俯身双手拍出,正是蛤蟆功。

  洪七公内力倾泻后,手上全无内力,欧阳锋趁机双臂一震,震开洪七公双臂,随即双掌猛拍,正中洪七公胸口。

  此时杨过掌力已至洪七公身后,洪七公却动也不动。杨过连忙收力,可他冲得过猛定不不身。杨过双掌一拍上洪七公后心,洪七公哼也不哼,直接栽倒在地,气息全无。杨过登时呆立原地。他不知缘由,还以为自己误伤了洪七公。

  欧阳锋箕踞而坐,仰天长笑,震得山林间群鸟惊飞,草木簇簇响动,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充满了得意欢喜之情。

  欧阳锋大笑过后,余光见杨过在一旁呆若木鸡,呵呵笑道:“好小子,你不错嘛!你杀了臭叫花,以后就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了!谁也不敢不给你三分薄面!就是你将来的岳父大人黄老邪也得敬你三分。至于说小丫头嘛,想必也不会怪你,反正臭叫花将她逐出师门。嘿嘿,就是傻小子会和你玩命。反正他想杀你岳父,你大不了将他也杀了!”

  杨过恍若未闻,只反反复复想:“我为了义父把洪前辈给杀了。”

  欧阳锋见杨过失魂落魄,目光呆滞,心念微动。他目光闪烁,盘算能不能趁机偷袭,顺便了结杨过这个大敌。

  一阵大风忽而刮起,乌云将夜空中清冷的月牙遮住,山林间陷入了一片黑暗,见不到半点光亮。

  欧阳锋眼前突然伸手不见五指,不由忽生警觉,刚站起来,就听到风声中微有异响。他料是杨过,挥掌就打,那人打个列跌,旋即声息远遁,呼吸间就到了五丈之外,再也听不见了。

  月牙又从乌云中露出,淡淡的月光洒下。欧阳锋复见光亮时,杨过和洪七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举目四望,茫茫天地间似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话说杨过抱着洪七公狂奔而去。他脑中混乱不知如何是好,漫无目的奔了不知多久,停下脚步时,眼见天将破晓。他自忖走得很远,不怕欧阳锋再寻来,就想安歇之地。他专往山岩多处走,总算在一堆山岩后面找到了可容身的山洞。

  杨过拾了许多软草枯木,在洞中铺了个床位,又生了堆火,待阴湿的山洞慢慢温暖起来了,才将洪七公安顿在山洞里。洪七公浑身冰凉,全没温度,僵直躺在上面,已和死人无异。

  他知道洪七公有门神功,可将热气尽数收在体内,调息内力时全无损耗,能一日千里,只是运功时如僵尸一般,和死人无异。他只盼洪七公和华山一般,睡了一场大觉后,又生龙活虎醒来,又觉自己可笑可鄙,纯熟自欺自人,犯下这等弥天大罪,有何颜面已对穆念慈、黄蓉?当以死谢罪才对。

  他思量许久,方下决心,暗想:“大不了一死谢罪耳,早死晚死也无多大分别。上次我守洪前辈三日,这次我就守洪前辈十日。”想到这里,所幸不再多想,免得再生烦恼。

  杨过心力憔悴,在洞口边躺下,可阖上眼就想起穆念慈黄蓉,不禁想:“洪前辈被我杀了,我怎和娘、小妹子说?”恐惧、懊悔、悲伤一齐涌上心头,又想大哭一场。可洪七公在他身侧,总觉得不好意思再哭。他心绪烦乱已极,坐卧不安,一刻都呆不住,忽想起欧阳锋倒立运功之法,就在墙边打个倒立,血涌上头,耳鼓作响,潜心运功,终于心无旁骛,解脱出来。

  第二天杨过醒来,精神好了一些。他知洪七公好美食,马上就出去打猎,全当洪七公醒来后得饱餐一顿。杨过好不容易打了几只兔子,细心熏烤一番,奔到洞中想给洪七公喂食。洪七公肌肉僵硬,好不容易扳开他嘴,将肉放在他嘴里,不能吞咽,也不能合拢嘴。杨过沮丧了许久,就给洪七公按摩身子。

  他无意中摸到洪七公怀中揣着的许多瓶瓶罐罐,取出一看,尽是盛着油盐酱醋之类的佐料,还有几根钢针,小刀筷子勺子。他微感好笑,只觉洪七公好吃如命,和后世一般。

  杨过每日都出去打猎,各种鸟兽全不放过,回来后用佐料细心烘烤,等着洪七公醒来后饱餐一顿,全当洪七公随时会醒过来。可日复一日,饭菜凉了不知多少次,洪七公就在山洞里一动不动僵卧着。

  就这么过了七日,杨过度日如年,终忍不住绝望,几次冲动想将洪七公就此埋葬,再自尽了事,可想起十日之约,总须信守承诺再挺三日。

  和往常一样,杨过打猎回来后,烤起了樟子肉,忽然东面草木响动。他抬头一望,竟是欧阳锋身影,大吃一惊。地上草木堆烧的正旺,还有骨头残渣,满地瓶瓶罐罐,想悄然离去已然不及。

  杨过瞧身后正好有块巨石,忙纵了上去,低低趴在上面,从高处偷眼望去,只见欧阳锋背负长剑,正是他的君子剑,料想是那日被欧阳锋点穴落在山洞,就为欧阳锋所得。这柄君子剑可说穆念慈所赠他唯一的东西,又是可惜,又是懊恼。

  欧阳锋张望了四周一眼,捡起火堆上獐子肉啃了起来。他吹掉上面的草灰,吃得狼吞虎咽,将肉啃个精光。

  杨过只盼欧阳锋赶快离去,暗骂自己:“我个糊涂蛋,差点把义父给忘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欧阳锋将骨头随手一扔,竟朝洪七公藏身的山洞中走去。

  杨过一惊,暗想:“洪前辈虽死,他一生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还对娘有恩,无论无何不能让义父毁辱洪前辈遗体。”正要跃下,忽而灵机一动,掏出怀中人皮面具戴上,朝脸上抹了几把灰土,解下外袍用石头压上,取出五枚金针扣在手中,趴下鞋子,弄乱了头发。

  他掐着腰从大石上站起,压低了嗓子,哇哇叫道:“你个老头怎把我肉吃了?”欧阳锋没想到此地有人,微微一惊,回身一望,见他面目极是丑陋,蓬头垢面,上身,下身裤子甚是敝旧,双脚,心想:“难不成是个野人?”,问道:“这里是你家?”

  杨过含含糊糊叫道:“是我家。老头,你把我肉吃了,可得赔我!你可不许跑!”嘴上嚷嚷,笨手笨脚从石头上爬了下来,一不小心左脚一滑,从三丈高处四仰八叉跌了下来,哎呦一声,倒地不起。欧阳锋暗暗好笑,心想他不会跌死了吧?哪知他大叫一声,双足抬起,身子扭动又爬了起来,姿势甚是狼狈。欧阳锋想寻常人从三丈高跌下来,非得筋骨折断不可,微微起疑,旋即又想:“这野人蠢如牛马,筋骨强健胜过常人也非异然。”

  欧阳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杨过叫道:“我叫傻蛋!”欧阳锋见他一副呆头呆脑的的模样,想真是名符其实,问道:“你见到一个穿蓝衣服的年轻人背着一个老叫花路过这了吗?”

  杨过不答奔到欧阳锋身前,大声嚷嚷道:“你吃了我的肉,我没吃的了,你可得赔我!可得陪我!”他怕欧阳锋分辨出自己口音,故意含混嚼着舌头说话。欧阳锋听他好似胡言乱语,心中厌恶,以为他身居旷野,已不会说话,听他反反复复嚷嚷,方才明白大意,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扬手朝他掷去,说道:“这些银两赔你吧。”

  杨过伸手接了银子,玎珰相互撞了几下,随手朝身后扔去。欧阳锋见了微微有气,接着听他叫道:“这亮晶晶的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怎比得上我的肉?你骗人!你骗人!”欧阳锋虽着恼,心想倒也有理,这荒郊野外,连个人影都没有,猎物难觅,他都挨饿了两天,银两有何用处呢?又想:“我和这傻子挟糊不清做什么?”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握在手中,笑道;“你过来,爷爷这里有膏,”

  杨过见欧阳锋目光闪烁,料他没怀好意,呆呆走了过去。欧阳锋正要挥掌击他天灵盖将他击死,杨过猛然俯身抱住他一只腿钻到了他身后,大出他意料,哇哇叫道:“爷爷骗人!爷爷骗人!你有膏怎自己不吃,还吃我的肉?”

  欧阳锋被杨过叫破他诡计,微感不好意思,不知如何作答。杨过从后抱住他大腿不住摇晃,力气甚大,想牛皮糖沾上一样,欧阳锋着恼起来,想腿上运劲踢开他,将他踢死。哪知杨过忽而松手,跳了起来,背后一空,长剑竟被他顺走了!

  杨过跃后两步,将君子剑抱住怀中,笑嘻嘻道:“这刀子好,爷爷吃了我肉,就将这刀子送我吧,我们两不相欠。”

  欧阳锋又惊又怒,武功练到他这般境界,有无兵刃已无甚分别,可他捡到杨过的这柄君子剑,却是极罕见的神品,能给他锦上添花,落到傻子手里怎能成?怒道:“你作死吗?”伸手朝杨过抓来,也不见他双足挪动,就想僵尸一样滑了过来。

  杨过怪叫一声,返身跳上了身后的树,如灵猴般攀了上去。欧阳锋挥掌朝树茎打去,咔嚓一声巨响,大树猛烈一摇,直接折断倒下。杨过随大树倾倒,借力一跃,双手抓住旁边一株大树的树枝,想荡秋千一样荡了几下,荡上了高出跃出,又攀到另一株树上。欧阳锋忙不低又发掌击向另一株大树,杨过忙跃到另一株大树上。欧阳锋反反复复击倒了七八株树,杨过始终能跳到另一株树上。杨过在蹲在树上,扮了个鬼脸,嬉笑道:“爷爷好本事,不用斧子就能砍树。不过你劈倒再多树,我也掉不下来。”他得意之下,忘记嚼着舌头说话,露出了原本口音。不过欧阳锋恼怒之下,也没注意。

  欧阳锋以宗师自居,本不愿攀树,恼怒之下也顾不得了,猛然跳上树茎。杨过一惊,跳到凌空的树干上,猛然拉下裤子,叫道:“你敢上来我就撒尿了!”真的朝欧阳锋头顶撒起了尿。欧阳锋见尿水从空中淋下来,大惊,被尿淋上一滴就是奇耻大辱,右脚一蹬,跃到远处。杨过提上裤子,忙叫道:“你再敢上来,我还有有!”

  欧阳锋怒极,却无计可施,站在树下,戟指骂道:“你个傻蛋,不还我剑,老夫就在树下候着你!看你不吃不喝三天三夜,还有没有尿!”杨过叫道:“我瞧这剑是你偷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我怎能还你?”欧阳锋森然道:“傻蛋,等你下来,后悔也来不及了。”杨过一笑,说道:“爷爷好凶。对了,你还有膏吗?你拿出膏来,我就下来把剑还你。”

  欧阳锋听杨过冷嘲热讽,句句打中他心坎,一副机灵样,那还是方才呆头呆脑的样子,心中一凛,想起他在树间腾挪矫跃,姿势虽狼狈,却好似身兼上层轻功,眉头一皱,暗暗警惕起来。

  杨过见欧阳锋神色凝重起来,盘膝坐在地上,微感后悔方才得意忘形露出马脚,倘若欧阳锋认真起来,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