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隐广临（少阴同人）》正文 5.恶行以及精彩绝伦的回音
“大人，您看正是月色朦胧，长夜漫漫……不如就让在下为大人奏上一曲，以解这无尽路途的枯燥乏味，如何……”
广临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那当然再好不过了……祖父大人，可是对三味长老你的曲艺赞不绝口啊。”
“怎么会……大人过誉了！”三味长老诡异多变的声音响起，激动且羞涩。数十年来，三味长老都未曾跟谁说过话，更不曾有谁当面赞叹过他的技艺。如今听到广临的话，一张老脸立时激动得都微微泛起了红光。
他摩挲了一下手里的乌龟壳拨子，开始了演奏。
其实广临并不是特别喜欢三味线，他觉得三味线独奏的声音太过硬朗，有种曲高和寡凄厉苍凉的味道。广临不喜欢这种风格，一个妖鬼首领固然要才德兼备多谋善断，但却不能独秀于林，他必须要思虑全局，豁达宽厚，以其自身的魅力号召部下同心共度，而不该有三味线声音里似有若无透着的那种……孤寂。
但现在，三味长老的一曲，却让广临听出了不同的东西，轻钩漫拨浅唱低吟，仿佛才行高远桀骜不羁之士，雄豪不拘，酣畅淋漓，谈笑间吞吐大荒——正如祖父大人所说，三味长老的技艺，确实是出神入化了。
可如果，三味长老能不用他那拉锯般的破嗓子，时不时和上两句就更好了。
算了，总比一路听三味长老那破嗓子大呼小叫要好得多——广临安慰着自己。
事实上，从将三味长老背上身起，广临已经整整听三味长老讲了一个时辰的回忆录。从知音卸甲归田带他游历四方，讲到归途中救了个年轻人并招赘入门，然后开始了一把鼻滴一把泪的辛酸史。
他悔不当初地嚎啕，“该死的白眼狼，他嘴里明明就有一股子臭气熏天的肉味，在下怎么就没发现那是人肉的腥气……是在下害了小姐害了小少爷……”
三味长老挥洒着泪水，呼噜着鼻涕，他全然忘记自己正附在广临背后，因此几乎大半的泪水鼻涕都给甩在了广临身上。于是那件浅草色的外衫上，留下了记录着三味长老悔恨泪水的斑驳痕迹。
广临知道三味长老很难受，十几年来他都无处宣泄苦闷，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吐心中不快，广临自然不想阻拦。
可这衣服，是广临现在仅有的一件，他不能就这样邋邋遢遢地赶路，只得开口劝解三味长老，“想来那时他才刚开始吃人，所以味道并不是十分明显。”
“是啊，谁会想到那是人肉味！那白眼狼入赘后一直很安分，如果不是一年后出世的小少爷忽然夭折，让那白眼狼露了马脚，在下也不会知道他在干这勾当……”三味长老又开始胡噜着，悲切地哭号，“那该死的混账东西！他吃了小少爷！吃了他亲生的骨肉！”
广临惊愕，“他胆子倒大，就没人发现吗？”
“没人了，知音安排好小姐的归宿后就安心地去了……小姐在生产的时候血崩，也跟着走了，那混账亲自抚养小少爷，可小少爷却突然夭折了。”三味长老哽咽着叹息着，声音陡然拔高，愤恨咬牙。
“十几年来，每逢小少爷祭日，那混账东西都要吃一个童男。在下一直以为，他是以那种诡异残忍的方式纪念自己的儿子，却原来不是……那混账！食人肉，求长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邪术，每年必食一童子，至食满七七四十九，便可得长生……”
广临闻言皱眉，“这么看起来，小公子的夭折也颇为可疑……”
“不错……”三味长老的声音悲恸而怨恨，“是那混蛋害死了小少爷……他吃着童男的肉，却念叨着不如亲生的好吃……如果不是嫌太过麻烦，他倒愿意再找个女人生孩子，然后亲自养得白白胖胖再宰了吃……人言妖鬼为恶，食人害人，可我们，大都是为人所害才化成妖鬼，且从未曾做出这般的，恶毒行径……”
“还真是个……恶心的怪物……”广临抬手按低了斗笠，他没再劝阻三味长老的放声恸哭，只小心地避开了头顶较为低矮的枝丛，加快步伐向预定的方向行去。
三味线的调子发生了变化，狂放不羁的隐士变作了向着夕阳行去的旅人。
广临抬头看了看天，旋即望向远方连绵的山丘。玉兔虽还挂在天边，可朝阳正从山谷中慢慢爬起，天色渐明。
广临笑了笑，“三味……夜晚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可是向着朝阳进发呀。”
三味长老曲声未断，他‘嘎嘎’一笑，拨出了坚韧欢快的节奏。可没多久，欢畅的曲调戛然而止，因为广临，问了他一个问题，“三味，这附近哪儿有村子，我得去买点吃的……”当然还有换洗的衣物。
“……这个嘛，在下虽随知音走遍近畿，可是不曾到过这等深山，故此不是太清楚……”三味长老咳嗽了一声道。
所以你才说‘比较’熟悉？广临颇感无奈。
“……不过，大人可以找呼子问问，他耳朵灵着呐，最喜欢收集山谷里的回音。常跑遍大小山丘用那些回音捉弄人……他应该知道最近的村子在哪里。”三味长老慢悠悠地锯出了答案。
“有什么方法能尽快找到呼子？用喊的吗？”广临看着远方的山谷推测道。因为‘呼子’指的就是回音。最喜欢收集回音，用回音来捉弄人，甚至连名字都是‘回音’，那么能找到他的方法，必然也与回音有关系。
“啊，不错……大人很聪明。大人您只需要散出些许和善的妖气，并且大声呼喊‘呦呼——’就行了。大概三声之后吧，山彦就会循着您呼喊的回音，出现在您面前。”
三味长老头头是道地说着，并且用他那抑扬顿挫的腔调做出了示范。广临决定试试这个方法，于是他大喊起来，让一丝和善的妖气随着声音传向远方。
果然，三声之后，一个身披着明显过大的蓑衣，长着单眼、单腿的小妖鬼，伴着回声飞速落到了广临面前。其实也不算是面前，那小家伙躲在棵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大大的单眼，用细弱弱的声音问道，“是你……在叫我吗？”
广临不由乐了，“对，是我……听说，因为很喜欢回音，所以你跑遍了附近大小山丘，对这一带很熟悉。”
“是……”一听谈到了回音，呼子的大眼睛立时闪亮起来，他别扭地跳动着那只略显瘦弱的小脚，从树后跃了出来，“你也喜欢回音吗？你也觉得它们很有趣吗？这真是太好了！我收集了好多……”
呼子兴奋地说着，一把拉开了身上宽大的蓑衣……广临的眉头忍不住抽了两抽，他并不想看蓑衣下呼子光溜溜的身子，可凭他的眼力，即便不想，虽只电光火石的功夫，也足够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啊，虽说实在太瘦了，倒也白嫩，此外也没什么可看的……广临将视线转向了呼子拉开的蓑衣——蓑衣内侧密密麻麻挂满着，寸许长小指粗的细竹筒，那数目少说也有几百个。
广临这下终于明白，呼子为什么会穿那件不合身的蓑衣了——如果不够大，根本就挂不下这些竹筒。
呼子一手拉开蓑衣，一手‘噼里啪啦’在细竹堆里翻找着，然后他兴奋地抽出了一节细竹，咧着嘴跳走到广临面前，声音仍旧细弱，却大胆了很多，“呐呐……这是我最喜欢的回音之一，给你听听！”
呼子拔开了竹塞，于是空旷的树林中，回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无措、慌张而惊恐，“这是什么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
呼子笑嘻嘻地又拔开了一节细竹，另一个男人恶狠狠地咆哮着，“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的地盘，老子的地盘……滚，滚，滚……”
“妾身就喜欢待在这儿，喜欢待在这儿，待在这儿……”女子疯狂却魅惑的尖利声音。
呼子很快就陷入了自己的天地，他编排了一场无人出演的戏码，并且乐此不疲。
广临开始理解呼子会有收集回音这种特殊兴趣的原因了……好吧，确实有些意思——三味长老这家伙还跳下了地，兴致勃勃地抄起拨子，为这出戏即兴伴起了乐。
听到耳里的是凄风厉雨，电闪雷鸣……
这是一场悲情的戏码。
广临看着手舞足蹈的二妖鬼，颇为无奈地按揉着太阳穴，“三味！……”
三味长老身形一顿，讪讪地缩回了按弦的手，清了清嗓子，蹦回到广临身边，“啊，大人……在下一时技痒，实在是失礼了，还请大人见谅。”
“这倒没什么，可是三味，你绝妙的伴奏，完全激起他的兴致了……”广临指了指一旁正撑着只独脚，兀自欢快跳跃的呼子。
呼子现在展示的，已经不再是一来一往的对话剧目了，他一气儿拔开了五六只细竹筒。林间空地上，立即开始上演一场盛大的回声合奏。
最先入耳的是野兽奔窜逃逸，枝丛沙沙作响，随即是妇人压抑的尖叫痛喊……陡然传来婴孩响亮的哭号，只两声，婴孩有力的哭号变得低沉起来，那代表着不安和难受——似是响应婴孩敏锐的直觉，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划破黑夜，立时悲风淅淅飞沙走石……
于是传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白刃相交声，夹杂着一个男人迅速且急切地呢喃念咒。
显然这一次，呼子排演的是一场妖鬼与人类的战斗……不，应该说是袭击才对——一群妖鬼在深夜，袭击了一个，不不，是袭击了两个人类……并且，是乘人之危。
广临对这种行径极为不齿，妖鬼，也有妖鬼的道义。
且不论这两个人究竟触犯了什么禁忌之事，而得罪了那一众妖鬼。在妇人生产的时候进行围袭——这种乘人之危的勾当干出来，怎么说都有违妖鬼的道义，更有失妖鬼的名声……除非，他们原本就是为那孩子而来……
广临眸中精光一闪，他决定听完呼子的这出戏。
“美枝快走！……快……！”
男人纵使法力高强，也抵不住那四面八方，如泉水般汹涌不绝的妖鬼。
最终，他命丧妖鬼之口，连尸首也被分而食之——“小菜已经赏给你们了，那就都退下吧，让大人我好好享用这鲜嫩的美味……”一个妖鬼咂咂嘴，吸溜着口水大笑着命令道。
“元兴寺……”一声断喝镇住了猖狂大笑的妖鬼，他嚣张至极蛮横无礼地喝道，“这是老子的地盘，可不是你西教山那无名的小破庙……你的手伸太长，捞过界了，元兴寺……”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广临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那当然再好不过了……祖父大人，可是对三味长老你的曲艺赞不绝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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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广临并不是特别喜欢三味线，他觉得三味线独奏的声音太过硬朗，有种曲高和寡凄厉苍凉的味道。广临不喜欢这种风格，一个妖鬼首领固然要才德兼备多谋善断，但却不能独秀于林，他必须要思虑全局，豁达宽厚，以其自身的魅力号召部下同心共度，而不该有三味线声音里似有若无透着的那种……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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