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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隐广临(少阴同人)》正文 6.信任以及道貌岸然的妖鬼

  这绝不是呼子编排出来,用以自娱的戏码……至少,广临能分辨出来,那六支细竹筒中,倒有三节不过是恶狼夜嗥,悲风淅淅,白刃相交之类烘托气氛的回音,而剩下的,一支装着妇人嘶喊婴孩嚎哭,一支装着男人呢喃念咒,最后一支,则装着妖鬼的夺食之战——争夺一个,刚刚脱离母体的婴孩……

  “阴摩罗鬼……你这是想捡现成便宜?”元兴寺哼了声,“老爷我在这里苦守了几个月,你都没放半个屁,现在事成了你倒跳出来吠……呸……”

  元兴寺吐了口唾沫,鄙夷之极地哼道,“不过是个死在笠取山心有不甘的恶鬼罢了,这才区区几十年,就敢说笠取山是你的地盘?真是笑话!”

  “哎呀……老朽……却是不觉得这事可笑……”一个断续沙哑的老者声音,插入了二妖鬼的对话。老者似常年缠绵于病榻般,他的声音显得无力且低沉,“老朽……不过在梅谷休眠了数十年……醒来,笠取山竟换了主人……嗯……这事不好笑……”

  “哪儿来的臭老头,赶紧给老子滚!这里轮不到你插嘴!”阴摩罗鬼满是煞气地咆哮。

  “镰……镰鼬大人……”元兴寺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一丝惧意。

  对峙的二妖鬼,对来者作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元兴寺对来者的称呼很耐人寻味——大人。显然,有什么事情,是那个成为妖鬼‘才区区几十年’的阴摩罗鬼,所不知道的。

  “哦……元兴寺特来此……看望老朽……老朽,非常高兴啊……”被称为‘镰鼬大人’的老者呵呵笑了起来。

  “在下也很荣幸能再见到镰鼬大人,不过此次前来,在下却……”

  “哎……元兴寺啊,能有这份心,老朽就很欣慰了……老朽还以为,这几十年未现身……就无人识得老朽是谁了……不过,元兴寺你,尚记得老朽啊……”老者略显失意地感叹道。

  “哪里哪里,在下自然不会忘记镰鼬大人的威名,只是在下来此……”

  老者闻言很是开心,笑道,“老朽最为欣赏的,就是你这样重情义的后辈啊……不过眼下,老朽得先处理处理家务事……元兴寺啊,暂且先回去吧……等过几日,你有空的话,还是可以常来老朽这里坐坐……”

  “可是在下……”

  “嗯……笠取山,是老朽的地方……些许家务事而已……不必元兴寺你费心了,且去吧……等此事一了,老朽再请你来做客……”

  “……既如此,在下就不打扰镰鼬大人了……”

  “滚开!别碰我的孩子!”妇人的怒喝,伴随着婴孩响亮的哭泣声传入耳中。

  “元兴寺,你,这是在干什么……”

  “镰鼬大人,这对母子乃是在下的猎物,在下自然得带走……”镰鼬的几句话,早就逼压得元兴寺满腔不满,况且他辛辛苦苦在此守候数月,自是不甘那到口的食物,被人夺走。

  因此,虽对镰鼬颇为畏惧,元兴寺仍是壮着胆子,意图以‘理’说服镰鼬,进而带走‘美食’。

  可惜,他话音未落,便骤起呼啸狂风,凄嚎的风声压向众妖,立时飞沙走石,惨叫声不绝于耳……

  “老朽说过……笠取山……乃是,老朽的地方……”

  “走!……”元兴寺闷哼两声,咬牙下达了命令。

  于是风止,沙落……

  “小女子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妇人的声音不再惊恐愤怒,却带着几近绝望的悲伤——她的丈夫,在方才一战中已经身亡,可却连尸首也没能留下。

  “不不……客气了……这孩子,老朽见了,便颇觉欣喜啊……”镰鼬的笑声慈祥和蔼,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可否,让老朽……抱抱这孩子……”

  “能得大人厚爱,是这孩子的福分……只是方才这孩子受了不小的惊吓,现下一点轻微响动都会让他惊起哭喊……小女子恐他惊扰了大人清静……”妇人的答话滴水不漏,但她已然警觉起来。

  这个时候到此的妖鬼,都是为抢夺她的孩子而来。眼前的镰鼬凭借强大妖力,逼走了众多妖鬼。可谁知道他这救命之恩,是不是为夺得孩子而设下的陷阱。

  并非妇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作为母亲,在这种危险的境况下,她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她丢失的不单是自己的命,还有孩子的。

  更何况她清楚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妖鬼——妖鬼的话,是不会无故施恩的。

  “这样啊……可怜呐……”镰鼬遗憾地叹息着。

  “……家父马上便会来接小女子,大人如是不嫌,不若随小女子一同前去,小住几日,也好让小女子聊表谢意……”

  镰鼬笑起,“如此,甚好,甚好……不过此地,不宜久留……便让老朽,送你离开罢……”

  随即,妇人一声惨叫,就此命绝……

  森林空地上开始不住回荡着,那婴孩凄惨的嚎啕,镰鼬嘶声的狞笑……

  “怎么样怎么样……很好玩吧……”回音戏到此为止了,呼子雀跃着跳到广临面前,显然,他在期待着赞扬。

  广临有些愣神,他觉得那故事,似乎并没有结束……

  呼子没有得到广临的响应,他小心翼翼跳上前半步,拉了拉广临的衣角,细声问道,“你……喜欢我的回音吗?”

  被牵动的衣角,拉回了广临的思绪,他笑了笑,“嗯,非常不错啊,呼子——这是我听过最有趣的回音了!”

  “是吧是吧……”呼子细声笑起来,“呐呐,回声果然是最好玩的吧……你是特地叫我来,想听听回声的吧……”

  “这个,其实在下是有事请教,这才机缘巧合,听到了呼子你奇妙的回音之戏。”广临略带歉意地说道。

  “诶……不是因为喜欢回音才叫呼子的吗?”呼子失落地低垂了脑袋,开始慢慢将手里的细竹筒,一一挂回到蓑衣里。

  看着失望无比的呼子,广临觉得自己就像那回音戏里的阴摩罗鬼,完全是为占便宜而来,丝毫不顾及辛苦劳作者的感受。

  “好吧……你找我来,想知道什么?”呼子闷头问道,他半转过身子,继续摆弄着竹筒,没再看广临一眼。

  呼子的话,倒叫广临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实大多数妖鬼遇到这种状况,大概就是不管不顾,只弄清楚方向,大摇大摆离开便了。

  可广临不能这么做,作为一个妖鬼首领,他必须是,知恩图报。

  “大人,呼子,他喜欢收集回音……”三味长老附到了广临背后,依旧是用他那拉锯子般的破嗓子,低声提醒着广临。

  广临略松了口气,好在有三味长老,他见识广博,知道如何才能让呼子振作起来。广临略一思索,便走到垂头丧气的呼子面前,“我说呼子,你介不介意……再收集一个回音,挂在蓑衣里?”

  “……欸!”呼子立时抬起了头,他睁大了闪烁着惊讶激动光芒的眼睛,跳了起来,“真的吗?你要送回音给我吗?”

  呼子不可能不激动,他的收藏品中,从来就没有妖鬼自愿送出的声音……

  将带着妖力的声音,诚心诚意送给呼子——这意味着,声音的主人赋予给了呼子,呼唤他的权利。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一旦呼子放出了那个回音,承诺的力量以及言灵的力量,会让声音的主人在回音响起的三声之内,出现于呼子面前。

  这对妖鬼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事。因为呼子,太过单纯——他单纯的喜欢着回音,单纯的喜欢收集回音,单纯的,想要向同好者展示他最喜爱的回音。

  无论是谁,只要对呼子说,自己和呼子一样,很喜欢回音,他就有可能诱骗呼子拿出那个,有着承诺及言灵力量的回声,然后召唤……声音的主人也极可能因此而陷入困境——所以没有妖鬼,会愿意将任何一句附有妖力的话送给呼子。

  可能广临并不知道这一节,但博闻的三味长老却很清楚,他轻轻一咳,低声叮嘱道,“大人,将带着妖力的声音送到呼子手中,就是赋予呼子召唤的力量。”

  广临了然地点了点头,即便不知道这一点,他原本也没想过要在声音中附着妖力——留下附着妖力的声音作为纪念,这未免有些奇怪。

  只是当广临看到那节,被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小心翼翼举到眼前的翠竹——这节新竹明显不同于呼子蓑衣下的那些陈旧竹筒——它被呼子极细心地,用妖力滋润着,因此才一直维持着鲜嫩的新绿色。

  广临不由将视线移上了呼子紧张至极的脸庞——顺着那双,昭示着主人激动异常情绪的手——然后,他在呼子殷挚的眼神中,看到了十足的郑重,以及万分的珍惜。

  略显肃然的嘴角渐渐弯起,广临愉悦地笑了,他从呼子眼中看到了期盼——呼子所渴求的,不单单是一句附有妖力的话,而是一份信任……呼子希望妖鬼们能够相信他,深明且严格遵守着作为妖鬼的道义,不会让谁因为这份信任陷入危机。

  可惜,不曾有任何妖鬼给予呼子这份信任。

  所以在听到广临的话之后,呼子才会如此紧张,他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一份信任,一份来自妖鬼的信任。

  轻笑着接过了翠竹,广临拔开了竹塞,缓缓将翠竹举起,对着从头顶枝叶间隙中洒落的点点阳光,散出一丝气势磅礴的妖力,喊道,“妖鬼,当佑护妖鬼!”

  广临,赋予了呼子,召唤他的力量。

  这并非是出于同情,亦或者是想要借此收买妖心招揽呼子。广临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对呼子的期盼感同身受——广临他,也在期盼着信任……期盼着得到祖父大人的信任,期盼着得到户隐本阵诸妖鬼的信任……

  因为广临,他要成为,首屈一指的妖鬼首领。

  将收集好回声的绿竹递向呼子,广临笑道,“若遇生命之危,尽管打开这个,广临,必会竭力相助。”

  呼子的大眼睛眨巴着,开始漫上水汽,他紧紧握着那节新竹,一手忽猛地插入了编织蓑衣的干草中,摸索半天,抽出了根约四寸长的棕草。

  他细细地摩挲着那根棕草,并且开始对着它轻声呼唤,“呼子……呼子……呼子……”

  随着那一声声的呼喊,棕草扭动着卷曲起来,最终变化成一节流淌着褐色晶莹光泽,散发出淡淡妖气的细竹——这是,呼子的本命器。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