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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么不开眼的人欺辱于他,或是利用厉的身份多生事端。

  怎么说,他也是个厉大王勉强认可的厉家人。

  “他可有违我西北之法,犯我西北之纪?”厉弦不再说笑,盯着柴东城森然道。

  “并无。”

  “他可合吏考之选,有明法之才?”

  “合选。……他新结识的王姓学子,对他的才学甚是佩服,平日也常见他勤学苦读,想是有才的。”

  “既如此,为何不能允他吏考?”

  厉弦看着柴东城额角细汗渗出,微微一笑,一脚踹上老柴深深弯腰而拱起的屁股,笑骂道:“别整天费心琢磨这些屁事!阿那边不用看得太紧,倒是我家那位老的,要盯牢些,他可是顺杆就能攀云霄的人物。”

  “大王放心,属下一定把这老……咳,老爷子看得牢牢的,保证连他梦话说什么都日日让您知道。”

  柴东城嗬嗬呼疼,腆着笑脸一表自家的忠心能干,那里还有前世yīn阳怪气的酷吏模样,整个一只努力钻营向上的马屁精!总算这小子还算有点分寸,也颇有才干,手头的事一样样做得漂亮,除了太爱揣摩上意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只成精的老狐狸。

  “麻溜地滚吧!”

  “喏!谨遵大王旨意~~~”

  “东城,”厉弦突地又喊住他,沉声道:“你要牢记,我西北以民为本,唯才是举,更重德行。”

  “喏。”柴东城深深一躬,返身而出。

  次年惊蛰时分,西北第一次吏考声势浩大地开试了。

  报名应试者三千余,除经初选筛除的一干路都走不稳的老冬烘、不学无术碰运气的、身份背景极为可疑的……等等不合宜的人选,就连那些抱着简数、简字才啃了几个月的投机酸书生都过了初试,充分体现了西北王重才识才,唯才是举的原则。

  复试者千二百零十人,最后选了二百十七人,这是西北吏选历史上第一次铨试,也是录取比率最高的一次。往后的吏选一次比一次难考,考的人一次比一次多,厉大王在位一朝,最可怕的一次吏考,录取比率竟然高达三百七十比一,以至错过第一次吏考的落选者,哭天抢地,悔不当初,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吏取之后,二百多名吏员如杯水洒入干土,很快便被各有司哄抢一空,为了抢几个能算会写,中意的年轻人,越胖子差点没和烟青玩摔跤。

  西北地域辽阔,在厉大王几次吸纳灾民流民之后,人丁也逐渐多了起来,这就难免泥沙俱下,良莠不齐。各种违法犯罪之事逐渐增多,尤其是因西北多为逃灾避荒之民,能有幸存活而来到此地的女子甚少,以致jiān案不断。

  厉大王震怒之余,对此等恶行严惩不贷,专门批示让几个畜牧司的专业人员转岗去了新成立的刑狱司,专司对民愤极大的极恶分子施以腐刑。

  周边战云yīn霾不散,厉大王带领着西北不敢有须臾放松。

  吏考刚落幕,立时又开展了民兵集训,此次招纳的司吏一概下乡,作为一员普通民众参与军训,能服从能适应者可用,不能调适者弃之。

  两月军训结束,二百多名颇有书生气、酸腐气或是油滑之气的新吏员,被从皮到骨狠狠训一番,脱胎换了新骨,却也足足淘汰了三十一名厉大王说了,深入民间、参加军训便如打铁,千锤百炼才得百折不挠,碎成片的,软成泥的,都不可成器,宁弃之。

  在余下的一百多名正式入选的吏员之中,有三人被选为“秀锋”,意即钟灵毓秀、砥砺锋出!

  其中一名“秀锋”,身有残疾,面容残毁,却以绝大毅力和执着在一干健全人中胜出,实是让人震撼。

  此人名“李弛”,此前名不见经传,更无根底。

  西北王在召见三位“秀锋”之时,嘉勉有加,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砥砺前行,以显扬不坠为心。

  此后十数年,当初第一届吏考之选沉沉浮浮,或升或坠,大多都渐渐升任要职,成为司职的中流砥柱,秀锋三人更是名扬一时,有两位都走上了平坦的文官仕途。

  唯有李弛,以明法科入刑狱司,几十年未负初心,以“酷吏”之名,行司法之事,铁面无情更无私,真正做到了他自己所信奉的法家之言不别亲疏,不殊贵贱,缘法而治,一断于法!

  后来,竟以其名铸成典故“城谋弛断”,谋为谋划出神,断为断案如铁。

  燕升平四年,突利图汗终于吞下了西突厥的所有力量,将先汗王阿史那王子的残余势力一扫而空,腾出手来,狼顾南汉。

  是年,五支突厥蛮胡万人队入寇大燕,压近西北边塞,仙岭一线边防压力骤然增大。

  仲衡将军依依惜别我王,领着两万黑甲军驰援仙岭关。祝刀虽是极为不放心即将临盆的妹子,却也深知覆巢之下绝无完卵的道理,不管是为了亲人,还是为了安定生活在这片乐土之上的百姓,他都别无选择。

  鬼骑如风,侵掠如火,动如雷震。

  ***

  “滚,滚!废物,废物,满朝皆废物!”

  大燕皇帝周敦面色潮红,眼似滴血,一脚踹翻了寿昌殿中的短几,轰隆好大一声响,震得七八个站立不安的大臣浑身一抖,汗出如浆。一听陛下有旨,忙伏地参拜,逃也似地“滚”了。

  大将军无能,几十万兵卒如脓包,他们一帮子耍文弄笔的文臣们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口诛笔伐还能干掉野兽似的蛮胡?若真是如此,大伙一起写他个七天七夜,还需要招什么兵,买什么马,封什么将军?!

  “皇上息怒,息怒啊!您,您要保重龙体啊!”柳庆荣跪伏于地,拼命压低脑袋,战战兢兢地哆嗦着。

  周敦腥红的眼转了过来,死死盯着如条蛆虫般趴在地上的小人,他突地抽出天子佩剑,大步上前,在柳庆荣面前蹲了下来,低声问道:

  “你说,突厥蛮子压境,朕的大将军胆都吓破了,几十万兵卒鼠窜狼奔,被人赶得无处可藏。你说说,你说说!”

  他猛然将剑压到了柳庆荣的脖子上,开刃的利锋瞬间划破了柳庆荣脖子上的肌肤,一丝殷红的鲜血缓缓蜿蜒流下。

  “朕该如何是好?该如何保住大燕,保住周家的祖宗基业?”

  周敦细声细气地问道,似是颇有不解。

  田喜似木头桩般矗在一旁,连丝大气也不敢透出,只见柳庆荣脸色忽青忽白,似是要晕又绝不敢晕,一条命已去了大半条。

  “……皇,皇上!臣,臣,臣有主意了!”

  他终于想到了什么,忽地呜咽着嘶喊出声:“大河,大河!刘将军正坐镇大名堡,隔河与突厥对峙,只要,只要……”

  柳庆荣的声音哑了,再也不敢说下去,喃喃念道:“……秦将王贲攻魏都城连日不下,遂引大河水灌大梁,魏王出降,魏国亡。”

  周敦楞了,楞怔怔地站起身来,拎着血渍未干的宝剑,也不理会在地上滩成泥的柳庆荣,只是喃喃重复:“……水灌大梁,魏王出降,魏国亡。”

  他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盯着柳庆荣,和声细气地道:“起来罢,好生去歇息,一个时辰后来听差。别再多嘴多舌了。”

  待柳庆荣连滚带爬滚出大殿后,周敦低声道:“田喜,拟密旨。”

  田喜浑身发颤,嚅嚅着:“皇,皇上,不,不能啊!这,这有伤天和……”

  周敦的眼神似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他,血丝殷然,他轻声道:“天和?哈!若有天和,老天为何又降这禽兽一般的蛮胡来食我华夏汉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家哭,莫非还弗如万户哭?”

  田喜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得瑟瑟铺开了金锦织就、灿如云霞的黄缎,颤着手举起了笔。

  只听周敦幽幽道:“……开决大河,淹灭突厥。”

  第156章 血ròu

  升平四年夏, 燕国大将军刘琦避守大名堡与突厥隔大河而对峙, 某夜竟派几千军士开决大河堤坝, 在河堤最薄弱的泽道挖开了一个大口。正值洪泽之季, 大河河水咆哮着奔腾而下,泽道很快被冲成了一片汪洋, 不仅仅将河对岸的突厥万人队卷作鱼虾粮,更将这一带万顷田地, 连着百姓的家园和房舍一卷而空, 良田变菏泽,故园成水道。

  十数万百姓在睡梦之中被卷入水底, 淹溺而死, 屋舍田园毁于一旦,侥幸有死里逃生者,在泥泽千里的故土茫然四顾,往往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衫都没有, 饥病jiāo加, 十不存一。

  大水过后,饿殍随处可见,尸骨露于野,根本分不清是胡蛮的, 还是汉家百姓的。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还来不及哭号, 灾地幸存下来的百姓拿着仅有的一点东西,便蹒跚上路, 开始了流离失所的苦难日子,只有走,才有活下来的一点希望。

  残酷奔腾的大河之下,原本压在大燕边塞一线的突厥蛮子大多成了鱼鳖口粮,菏泽千里更如人间死地,人烟渺茫,竟是连只活物都少见。

  突利图虽然恼怒两个万人队被淹得七零八落,活着回来的不到一成,但如今燕国大河中段这一带显然已无利可图,沼泽地带于蛮胡骑兵更是难以攻陷,他极为果断地收回了另几支万人队,转向攻向西北。

  几十万灾民如尸鬼一般向着西北而行,在他们身后则是突厥铁骑一路攻城掠地,将大燕至西北一线的城防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直至十万突厥蛮骑赶着人间活鬼一般的大燕百姓,来到西北边塞仙岭关一线,坚实的城防才让他们止住了脚步。

  天下震怖失声,惊惧突厥蛮子的禽兽之行,更惊惧大燕竟敢决大河,以数十万百姓的xìng命换取一时的平安。

  西北庶人厉弦发讨燕帝周敦檄文,怒斥其罪:

  勾联蛮夷,弑杀父兄其罪一;治国无能,决堤害民其罪二;杀妻灭子,泯灭人xìng其罪三……

  厉弦率西北百万之众,揭竿而起,愿驱除鞑虏,靖平天下,吊民伐罪,以慰无故冤死的万众大燕百姓。

  以西北立国,国号大秦,史称后秦,世人却未改对厉弦的称呼,仍尊其为西北王。

  建国之日,西北王宫人祝殊诞下龙凤双生子,其时神光满室、紫气充庭,紫色的神光照在满室薄雾之上,灿若云霞,煌煌映日。与此同时,天降霹雳,电闪雷鸣,以贺我王有后。

  那最亮的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的yīn云,照彻九霄。

  吉兆惊天下,人人心中都有了一个不敢言的疑问,莫非当真是天命所归?!

  大燕皇帝怒斥厉氏子居心叵测、狼子野心,以无稽之由犯大不敬,其心可诛,其罪在不赦!

  无论两国之间口舌如何纷扰,在强敌压迫、大燕糜烂之际,西北大秦以无可抗拒、无可抵挡之姿态,崛起于野。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仙岭关一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仙岭仙岭,几成血ròu磨盘,绞灭无数xìng命与血ròu。

  “将军,将军!又是百姓,这帮禽兽又将百姓推上来了。”

  二宝忿忿地喊着,声音已经嘶哑。

  “雷火弹,北线五百米,定向齐shè!”

  仲衡的脸上有一道血痕,满面烟灰与尘土,他漠然地选择出最佳的进攻方案,尽力避开大燕的灾民百姓,给予突厥人最大的杀伤。

  “雷火弹”是近几年林泉手下“yào局”用厉大王的方子,经过几年秘密研究试验才研制出来的武器,可惜按大王的说法,材料纯度不够,提纯工艺很多难点一时无法解决,所制出来的黑yào虽能用于开山劈石,想用以做武器却失之笨重、迟钝。

  因“发yào”纯度不够,就需要加大yào量,再加上外面刻着纹理的铁制外壳,一枚雷火弹足有七八斤,想要投远些,更需要用大的投石机架发shè,用以守城还将就,用以野战却是效果极差。

  “雷火弹,北线五百米”二宝一边挥着传令旗,一边嘶声吼道。

  随着他的旗帜挥下,城墙脊背的马道上,几十架投石机周围都有五名兵卒用力推动绞盘,发出吱吱咯咯令人渗牙的声音,粗大的弦弓拉开,投勺被拉到离地一米左右的地方,数十位装弹兵忙将枚硕大的雷火弹小心翼翼地放入,听着号令,齐齐点着了火。

  “齐shè!”

  黑色的球状铁制雷火弹瞬时被投了出去,发出一道道呼啸之声,很快便落在五六百米开外,蛮胡的骑兵聚集之处,一个又一个雷火bào裂zhà开,铁制外壳的碎片如箭般激shè而出,片片血光bào起,触者非死即伤。

  被击中的蛮胡惨叫着,跌下马来,更多的连吭都未吭一声,转瞬被夺去xìng命。

  周围的突厥人惊惧地看着雷火弹的落点,已经开始学着引马迅速躲开,而不是像西北秦军刚刚投放之时,他们惊得魂灵出窍,马嘶人疯,被践踏的死伤更多于bàozhà直接造成的。

  “娘的,这帮蛮子还开始学乖了!”二宝恨恨地啐了一口,抹去额上颈上的汗水。

  “驴子,随我去冲一冲!”

  仲衡站起身来,将头一摆,伸手遥指向突厥蛮子混乱处,他身上的黑甲泛着血光,胸口的甲板处有几道长长的划痕,若不是这甲是厉大王精心之作,这几下只怕就开膛破肚了。

  “喏!”

  驴子高声应令,冲着二宝呲牙一笑,白森森的大门牙在黑灰满面的脸庞中亮得晃人眼。

  几千西北精骑趁着城门外百姓惊惶而逃,突厥人被雷火弹zhà得阵脚大乱之际,疾突而出,黑色的骑兵仿佛一道洪流,势无可挡,将阻在前方的敌人斩杀殆尽,又犹如一柄烧红的刺刀,直直chā入脂膏之中,脂融油消。

  仲衡面戴黑盔,身着黑甲,胯下黑色的高大战马,奔驰在硝烟未尽的战场之上,如同一位来自地狱的修罗鬼将。手中长长的利刃随手劈落,敌人的血喷溅在他的盔甲之上,临死的哀号和惨叫诅咒不断响起,仲衡心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