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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长都很佩服。公开地说:“像他这样的人才,在中国都不多。”

  每到月底,他花一天时间写一份总结材料jiāo给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又花半天时间向大家宣读一下。有他在车间,业务上的事情车间主任就连管都不用管,他都会按时布置得井井有条。

  有道是:花香蜂常来。另外几个车间的统计员遇到难题,免不了都要来请教他。了解他xìng格的,都知道投其所好,进门先叫一声“老夫子”,于是他立即眉开眼笑,求教者也能得到详尽细致的指点,满意而去;要是不知道他的xìng格,不叫这一声,其结果必然是嗯嗯啊啊,所答非所问,甚至疯疯癫癫地用一些难听的话把人家气走。

  他不但xìng格古怪,生活也古板:一年四季,总是穿一件破旧的西装外套,披着风衣,一双破皮鞋,连后跟都没有了,就拿它当木拖鞋拖着,走起路来,噼啪作响,加上身子一弯一弓,脖子一伸一缩,活脱脱一个日本人的样子。每天上班,除了工作之外,只知道埋头在书本里,很少跟人jiāo谈。三餐饭后,都要盘腿在铺位上静坐十几分钟,样子既虔诚又认真,谁也不知道他这是练的什么功,还是一种什么特殊的宗教仪式。

  有一天,厂长到车间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面,询问他一些生产上的事情。他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连屁股也不抬一下。厂长问一句,他答一声,神态傲然,倒好像是厂长向他汇报工作似的。再看看俩人的穿着打扮,一个是呢制服笔挺,干部架子十足,一个是破西服一身,样子像瘪三。俩人一问一答,足足谈了有十几分钟的话,厂长听得还很入神,临离去的时候,他依然身子不动一动,脑袋不点一点。厂长倒似乎很满意,笑眯眯地走了。

  厂长一走,同办公室的记录员陈一新忍不住问他:“听说厂长是个长征干部,在部队里是个团长,级别挺高的,只为文化低一些,才分到这里来管劳改。平常时候,犯人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你对他怎么这样不礼貌?”

  他听了,先是“哼”地一声,又斜着眼睛瞥了陈一新一眼,不屑地说:“你懂得什么!这是我的办公室,是他到我这里来问我!难道因为他的官儿大,我就要站起来让他坐着,毕恭毕敬地向他回话?论官衔儿,他是个团长,顶多是个上校,我是少将,比他还高一级,他站着说话,我坐着回答,不算罪过吧?”

  陈一新笑了笑:“现在是共产党的政权,你是guó mín dǎng的少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你可别忘了,现在的身份,他是厂长,咱们是囚犯!”

  池步洲听了,登时瞪大眼睛,大声地训斥:“囚犯怎么样?囚犯也是人嘛!做人得有志气,得自己尊重自己的人格,更不能以成败论英雄。政治上的斗争,复杂得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反反复复,变化无常。一个人要是没有自己的主见,是棵墙头草,风吹两面倒,那还能叫做人、还配搞政治么?”

  说到这里,他拍拍陈一新的后脑勺,忽然惊讶地大声叫了起来:“怎么?你的脑后,也有一块反骨?这么多年来,我还没有碰见过第二个人有反骨的,只以为天下就我一个人是天生的反叛呢,今天总算也找到一个相似的人了。不过你的这块反骨,却没有我的大。”

  他把陈一新的手拉到他的脑后去摸摸,原来他脑后的后枕骨,竟然像公鹅顶一样,凸出老大一个包包来。对于自己脑后的这块骨头,陈一新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却不知道这跟一个人的xìng格还有关系。

  通过这一发现,从此池步洲就把陈一新引为同类,另眼相看,俩人几乎无话不谈了。

  池步洲在guó mín dǎng军委会任职,跟guó mín dǎng的军政要人有些来往,社会关系复杂,所以三天两头有人来外调。每逢外调提审,常常带回来一些香烟、糖果、水果之类。按规定,监狱里犯人是不许抽烟的,池步洲不会抽烟,就把烟悄悄儿地分给同监房的犯人们抽。陈一新与他同坐一间办公室,当然额外照顾,一给就是一两包。

  有一次他被提审,带回来的香蕉、苹果特别多。陈一新笑着跟他打哈哈:“共产党的人道主义精神,在你身上可算是彻底体现出来了。”

  他神秘地笑笑:“今天来提审的,一共两男一女,都是北京来的。你猜他们来干嘛?”没等别人猜,他自己又接下去说:“听他们那口气,大概是要提前释放我,还要安排我工作呢!”

  陈一新连忙向他表示祝贺,没想到倒换来了他的一个白眼:“你这个人真幼稚!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么?要知道,共产党对咱们这样的人,采取的政策是利用、限制、改造,放不放出去,其实是一样的。搞政治的人,真真假假,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照我猜,他们打算放我出去,真正的目的是要我在电台上发表声明,帮他们向台湾的军政人员做政治宣传。我是一个政治犯,并不贪生怕死,也不是那种不仁不义的无耻小人,违心的事情,我是坚决不做的。所以我简单干脆地回答他们说:‘法律是神圣的,请你们不要拿法律开玩笑。像我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判我十二年,就已经够宽大的了,我愿意老老实实服完我的十二年刑期,不打算争取提前。’他们听我一口回绝,也不勉强我,给了我一大堆水果,要我回来好好儿考虑考虑。我就这样回来‘考虑考虑’了。”

  真是个怪人。提前释放这样的好事,别人想都想不到,他却居然一口拒绝。如果进一步仔细想想,他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放出去“夹着尾巴做人”的滋味,真还不如关在监狱里舒服呢!

  按照规定,劳改犯每月可以接见一次家属。这个“接见日”,是劳改犯们朝思暮想的大节日。思亲的,可以解一下渴念之苦;嘴馋的,可以得到大包小包的食品。因此劳改犯们盼接见,简直比小孩子盼过年还上心。独有池步洲这个怪人与众不同,他从来不发信让家属来接见,每逢接见日,他总是独坐监房,闭目养神,对周围所发生的喜笑、怒骂、叹息、痛哭不闻不问,也无动于衷。

  有一次接见日,他照例有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监房里,突然训导员来传呼他,说是他的儿子从部队里请假回家探亲,特地来看看他,要他出去接见。不料他依旧端坐不动,毫无表情地摇摇头。训导员说:自从他入监,儿子还没有来接见过,如今从部队里请假回来,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更不要淡薄了父子之情。池步洲见训导员喋喋不休,不得不睁眼解释:“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我是没有改造好的guó mín dǎng军官。我们俩各走各的路,绝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请训导员转告他:阶级立场要站稳,以后千万不要再来,免得以后在运动中吃苦头。在我的十二年刑期之内,我是绝不会见他的。”说完了这几句,又把眼睛闭上,任凭训导员怎么动员,再也不理不睬 .

  训导员也没有办法,只好出去“传话”。不一会儿,抱回来一大堆食品,池步洲干脆当着训导员的面把东西都分给了同监的犯人们吃,自己一点儿也不留。训导员看了,也无可奈何。

  当天,同监的劳改犯们吃了他儿子送来的东西,反而议论纷纷,不论当面还是背后,都说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书呆子,缺乏父子之情,做得太绝了些。他却说:“虎dú尚且不食子呢,我也是个有血有ròu的男子汉,父子连心,怎么会没有父子之情?可是儿子送来的这些东西,吃在嘴里,痛在心里,还不如硬硬心肠,不领他的这份儿情,倒安闲自在些。”

  他的这种心情,监狱里有几个人能够理解呢?

  儿子见不到父亲,心情的压抑可想而知。回家跟母亲一说,白须宾可再也沉不住气了,第二天就亲自赶到军工路来,要求接见。按规定,犯人接见家属,有固定的日子,全厂停工,集体接见。白须宾非接见日来厂要求单独接见,又没有特殊原因,本来是很难获准的,就因为池步洲几次表示不见家属,训导员从稳定犯人情绪出发,特地跑到车间来动员他到大门口的接见室去和妻子好好儿谈谈,还说这是破例照顾,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料池步洲并不领他这个情,摇摇脑袋,很干脆地回答说:“谢谢训导员。我池步洲无需破例。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在这个不寻常的犯人面前,训导员也毫无办法,知道再说也无用,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碰到你这样的书呆子,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池步洲听见了,又接了下茬儿:“对,对,请你就这样告诉白须宾:碰见我这样的书呆子,是有理也讲不清的。我绝不会见她,叫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训导员碰了一鼻子灰,无可奈何地走了。

  白须宾母子见不到池步洲,忧心如焚。想想自己一生善良,为了正义,抛下父母亲人跟随丈夫来到中国抗日,吃尽了千辛万苦,失去了两个女儿,最后竟得到这样的下场,越想越想不通。那一天,她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楼顶的阳台上跳下去,了此一生,求得解脱。但是看看四个孩子都还这么小,自己一死,孩子们有几个能活下来,就很难说了。正在左右为难,迈腿想跳还没跳的时候,幸亏邻居过来发现,苦苦相劝,方才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强挣扎着活了下来。

  她跟池步洲做了二十来年夫妻,深知他那宁折不弯的脾气,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写信到福州,把情况告诉他五哥。

  他五哥池步云,虽然是保定第二期的毕业生,许多同班同学或比他低好多班的同学,都当上军长、司令了,但在那个年代,“朝里没人莫做官”,他没有强力的“戳杆儿”,从抗战开始直到抗战结束,始终在陆军军官学校工兵科当个地形教官,为了糊口,还在中学里兼任过好几年数学老师。抗战胜利,干脆申请退役,回到福州在三山中学当教师。解放以后,虽然他一生当兵,但既无血债,更无罪恶,没按历史反革命处理,经过革命大学政治研究班学习,正式分配到第三中学当数学教员,直到退休,总算平安。

  他接到弟fù来信,恳恳切切地给弟弟写了一封长信,并给他汇来新币一百块钱。训导员叫他签收,他却在汇款单上批了八个大字:“原票退回,改寄书籍。”接着又给五哥写了一封信:“我在这里有吃有住,生活比我小时候强多了,不需要用钱。如果兄长念及手足之情,请寄一些微分方程之类的书给我,就感激不尽了……”

  池步洲两次拒绝接见又退回汇款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全厂。大家都说他脾气古怪,加上这一来心情一定不好,谁也不敢跟他多说话,以免自讨没趣,连干部们都不大理睬他。这时候,只有与他同办公室的记录员陈一新跟他算是最说得来,业余时间,还跟他学点儿数学。特别是池步洲教他“概率论”知识,这对于他丈量木材大有用处,效率有了明显的提高。

  二、囚犯世界,无奇不有

  车间里每月都要进行劳动竞赛,各行车之间,谁胜谁败,主要取决于生产木板的数量和质量,而产质量的高低好坏,都要以统计报表为依据。因此,各行车小组长都主动地跟池步洲套近乎,上班前下班后,都要围着他跟他聊聊天儿。

  这些人,大都是判了无期徒刑或者死缓两年的重刑政治犯。用他们的话来说,五年刑期,吃顿饭的工夫就过去了;十年十五年的刑期,也不过打个瞌睡的工夫就出去了;只有他们这些无期、死缓的重刑犯,才是真正“视死如归”的。而那些搬运工们,则大都是刑事犯,刑期最多不过五年七年。可是偏偏这些刑期短的刑事犯们,总惦着拿刑期长的政治犯们立功,常常向车间干部打小报告,以此表示自己的积极,争取减刑。几个行车小组长得知池步洲也是政治犯,有道是“和尚不亲帽儿亲”,就悄悄儿地告诉池步洲说:尽管表面上政治犯和刑事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就思想体系和生活习xìng而言,终究是两个绝不相同的类型。因此在刑事犯面前说话一定要谨慎,不要让他们钻了空子,做了他们争取减刑的垫脚石。一不小心,被他们诬陷,轻则受到批评,调离上海,送到边远地区去,重则加刑,贻误终身。

  一号行车小组长,是浙江绍兴人,化名陶小牛。他本是台湾中统局的骨干分子,接受派遣潜入上海搞“工运”,发动工人反对共产党,被捕后判处无期徒刑。这个人,顺着了他的脾气,倒是很平易近人的。

  陶小牛的xìng格脾气非常古怪,勤俭节约得出了格:大冬天的,穿一身百结鹑衣,一双破鞋也是两头通风。但是到了车间,马达一响,就甩掉破鞋,生龙活虎地猛干起来,在行车木床上窜上跳下,动作敏捷得像一头松鼠。不出十分钟,就干得满头大汗,热气腾腾的,像刚出屉的馒头。他干脆甩掉百结鹑衣,赤膊上阵。统计牌上,他的产量质量总是名列前茅。厂里的各级干部对他的印象都很好,大会小会,班前班后,晚间点名,每次都少不了要表扬他。他听了,也不多说话,顶多微微一笑。

  有一天下午下班铃响,马达一关,陶小牛拍拍满身的木屑,披上那件百结鹑衣,打扫车间环境卫生,正准备下班。这时候,车间主任笑眯眯地拿着一双力士鞋、一件新棉衣来奖励他,没有想到他却坚决不要。车间主任说:“这是政府实行人道主义,关心你的身体健康。大冬天的,不要冻坏了身子。”他哈哈大笑:“你以为一件棉衣一双鞋,就能把我收买了吗?请你尊重我的人格,小恩小惠绝不能收买我陶阿牛的心!”

  车间主任大小也是个干部,在犯人面前受到这样的抢白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