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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

  小梳子:“怒发冲……冲什么来着?”她问身边的米河。

  “冲冠。”米河说。

  小梳子:“对,冲冠!头发生气了,就叫怒发!把帽子冲掉了,就叫怒发冲冠!

  能把帽子都冲掉的头发,就是这般模样的!“

  几位站堂的司官忍俊不禁。米河摸摸自己的脑后,这才发现辫子撅着,低声问小梳子:“你做什么手脚了?”

  小梳子恨声:“我被人家欺侮,你为什么不帮我?哼,下回,我让你的辫子更难看!”

  米河突然笑起来,大声对着卢焯道:“这么说,大人也看出本公子怒发冲冠了?”

  卢焯沉声:“既然有冲冠之怒,那就说说怒从何来!”

  小梳子又想抢口,被米河拦住。米河:“不知大人要定我等什么罪?”

  卢焯:“偷盗官府财物,该定什么罪,你这个秀才不会不知道吧?”

  米河:“大人可知我等偷盗了官府的什么财物?”

  卢焯喝:“将赃物取来!”

  衙卒把那一杆秤、一只斗、一双靴从屏后抬了出来。

  米河:“大人,可知我等为何要偷这三件官府之物么?”

  卢焯对坐在案头的书办一摆手:“笔录!”

  他一撩袍,坐在了椅子上。

  20·大堂外走廊。

  卢蝉儿轻轻地走了过来,对着窗内侧耳听着。

  21·大堂内。

  米河:“先请大人扛一袋米来!”

  卢焯:“此处又不开灶,要米何用?”

  米河:“我要让大人开个眼界!”

  司官吼:“放肆!”

  米河:“若是我能将五斗米变成四斗米,也是放肆么?”

  卢焯用手势止住了司官,逼视着米河:“这么说,你还是个江湖术士?说吧,怎么个变法?”

  米河:“就用官府的这三件被盗之物来变!”

  卢焯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是不露声色:“好!——来人哪!称五斗米,扛上来!”

  22.窗外。

  卢蝉儿听得人了神。她暗暗一笑,索xìng推开了窗,双臂支在窗上,托着腮,“看”了起来。

  卢焯见了窗上的女儿,一怔。

  米河也见了窗上的蝉儿,一笑。

  23.大堂内。

  卢焯在那三件“官器”和一袋大米前绕走着,似乎有意在等待着什么。孙敬山的脸上微微有汗了,紧张地看着那袋米。

  一些不明就里的官员瞪大好奇的眼睛,低声猜度起来。

  “怎么了?”卢焯停了一会,突然回脸对米河厉声道:“本官在等着!”米河扫视了一圈端坐着的众官,目光在孙敬山脸上一飘而过,笑着问道:“你们之中,谁是孙敬山大人?”

  众官把眼睛转向孙敬山。孙敬山强作镇静,狠咳了一下,大声道:“大胆盗贼!

  还不快快招供偷盗官器之实!再要磨蹭,刑典不饶!“

  米河笑着道:“这么说,你就是孙敬山大人了?”说着摇起了头,“不对,不对!前几日,我在禹村见到的那个收粮的孙敬山大人,那双看着米袋的眼睛,可要明亮得多!”

  孙敬山击桌:“放肆!难道本大人还有假的不成?”

  米河脸上仍挂着笑容:“这么说,孙大人是你,你就是孙大人,这是不会假的了!——好!那我就当着卢大人面,当着各位在座大人的面,按着孙大人在禹村收粮的办法,再演示一遍!”

  孙敬山脸色涨得紫红,猛地站起:“米河!你这目无王法的大盗贼!竞敢在公堂之上戏弄于卢大人!戏弄于众位官员!-一来人哪!给米河动刑!杀去他的狂悍之气!”

  站班yù上前。“急什么?”卢焯掸了下手,将站班退去,“怎么,有谁想替本官审案么?”

  他的目光逼向孙敬山。孙敬山萎了,脸色惨白地坐下。

  卢焯回脸米河,重声:“开始!”

  米河:“请给一人松绑,好代我演示。”

  卢焯:“谁?”

  米河:“小梳子。”

  卢焯:“谁是小梳子?”

  “我!”小梳子大声嚷。

  卢焯打量着小梳子,冷哼:“是你?——松绑!”

  站班上前,为小梳子松了绑。

  小梳子揉揉肩扭扭脖,问:“有水么?我渴了!”

  “放肆!”众司官又一声大吼。

  小梳子双手一叉腰:“吼什么吼?癩蛤螟渴了也得找水喝哩!”

  几个正在端着茶碗浅啜慢饮着的官员闻声一怔,放下茶碗。

  小梳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身边的茶几上取过一只茶碗,一口饮干,抹着嘴,笑道:“好香的茶暧!——米少爷,你刚才说,要我干什么?”

  米河:“你在禹村是见过孙大人收粮的,你就把自己当一回孙大人,帮着官府收一回粮。”

  “什么?”小梳子尖叫起来,“我是孙大人了?”

  米河:“对!你就是孙大人了!”

  小梳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我真是孙大人了?”

  米河:“真是了!”

  小梳子走到孙敬山面前,凑过脸去低声问:“孙大人,你不见怪?”

  孙敬山脸色发青,当着卢焯的面又不敢发作,气得那几根唇上的胡须被鼻气掀动着,也低声道:“看我如何收拾你!”

  小梳子却是不恼,得意地将双手一背,学着戏台上的官步,在众官面前走了一圈,在那官科前站停,猛咳一声,抹一抹“唇须”,模仿着孙敬山的声调说:“本官,孙大人也!——今日谁替本官执秤收粮啊?”

  “禀孙大人!是小人也!”米河一脸正经,道。

  小梳子走到米河面前,端详了一会米河:“嗯,还算壮实!官靴穿上了么?”

  米河:“未曾穿上。”

  “不穿官靴,如何替本官收粮?”小梳子装出生气的样子,对着身后的站班一甩头,“给他穿了!”

  站班看看一脸正色的卢焯,又看看一脸青紫的孙敬山,再看看满脸惊愕的众官,不知所措。

  24.窗外。

  卢蝉儿“看”得津津有味。

  她想笑,紧紧捂住了嘴。

  25.大堂内。

  小梳子打着“官腔”:“怎么了?本官的话,没有听见么?”

  孙敬山再也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对着卢焯抱拳一揖,喘着粗气道:“启禀卢大人!下官乃朝廷四品命官,这一身袍服顶戴,怎么说也是朝廷恩赐的!在这公堂之上,公然受无赖小民的羞辱,让下官如何对得起这四品的功名,如何对得起这身为官的彩袍红翎!”

  卢焯脸无表情,默默地坐在太师椅上,不做一声。

  堂上的气氛令人窒息。众官看着卢焯。

  孙敬山淌起泪来,在卢焯面前单腿跪下。

  堂上一片沉默。小梳子对着米河的耳朵悄声问:“你怕了么?”

  米河:“不怕。”

  小梳子偷偷笑起来:“我也不怕!反正一死……一死怎么说?”

  “一死了之。”

  “对!一死了之!”

  小梳子把脸转向卢焯:“卢大人,你点鼓呀!”

  “点鼓?”卢焯的脸铁硬,用手掌往桌上一拍,大声,“往下演!”

  站班给米河穿上官靴。

  小梳子笑了,将手又往后一背,咳出一声,学着孙敬山的声调道:“各位听着!

  今日本杭州知府孙大人亲临禹村,奉旨督收民粮,实乃禹村之荣……荣幸!——各位听好了!每户按数缴纳,一两一钱都不能短缺!缴卖的规矩,还是按着常年收缴漕粮的办法,先过秤!再过斗,随后……“

  “呜——!”一小乞丐哭起来。

  小梳子:“无赖小民!哭什么?”

  小乞丐哭道:“小民害怕!”

  小梳子:“怕甚!孙大人收粮的斗,还是往年那只斗!孙大人收粮的秤,还是往年那杆秤!孙大人让收粮行役踢斗穿的官靴,也是往年那双官靴!”

  小乞丐的哭音更重了:“那就更叫小民害怕了!”

  “放肆!”小梳子大声斥道,回脸对卢焯道,“你是认字的,认认这大斗上写着的是个什么字?”

  卢焯作观斗状,道:“是个官字。”

  小梳子踱起了方步:“认得就好!——各位听着!这秤,是官秤!这斗,是官斗!这靴,是官靴!官字大如天,谁不认得这个字,谁就别怨官字也不认得你!-

  -过斗!”

  “慢!”卢焯一摆手,回脸问孙敬山,“孙大人,这小女子说的,可是你的原话?”

  孙敬山额上是汗水,腮上是泪水,一脸的湿,嗫嚅道:“这……这都是……都是……下官的师爷说的!”

  卢焯冷冷一哼:“谁不知道,师爷的嘴里长着的是主子的舌头!——往下演示!”

  小梳子来劲了,与米河默契地挤了下眼。

  “过秤!”小梳子对着米河命道。

  米河上前,执起了官秤,将秤钩扎住米袋,两个站班上前将秤抬起。米河一拨砣绳,秤杆直了,对卢焯道:“请卢大人验秤!”

  卢焯起身,走到秤边,看了看秤戮,一怔,问左右站班:“这袋米不足五斗么?”

  站班:“回卢大人!这一布袋米,正好是五斗,七十五斤,一两一钱也不得少的!”

  卢焯再看秤星,拾起脸:“分明只有六十斤!”

  小梳子:“怎么?信不过官秤?”

  卢焯:“一过秤就少了十五斤!叫人如何信得过?”

  小梳子厉声:“这是官秤!你信不过官秤,就是信不过朝廷命官!——过斗!”

  米河将那米袋里的米倾入官斗,唱道:“五斗米倒入五斗官斗!”

  斗里的米浅了一截。小梳子顺手从桌瓶里取出一把鸡毛掸,代替铜尺往斗上一刮,脸一绷,道:“这斗,可是盛五斗米的官斗!这斗口怎么不见白啊?嗯?——还不快快‘淋尖’!”

  米河抬起巨大的官靴,朝着官斗重重地踢了两脚。

  斗里的米更浅了。小梳子:“卢大人请看,科里刻着记斤两的杠杠,这斗米,该是几斤?”

  卢焯看了看斗里的刻线,勃然作色:“怎么又变成五十五斤了?”

  众官面面相觑,心悬气短。孙敬山汗如雨下。

  米河和小梳子见角色已演完,归到队列中,米河将脚上的官靴脱了,站班取过,放还到斗秤旁。

  “完了?”卢焯突然问米河。米河不做声。

  卢焯:“为何不开口?”米河冷声:“官器之下,百姓已无口可开!”

  卢焯也冷声:“据本官所知,禹村收粮那天,不是有个叫彭金水的佃户开了口么?”米河:“卢大人想知道彭金水是如何开口的吗?”

  卢焯:“说!”

  米河:“彭金水捶打着胸脯,只说了一句‘官家要凭良心收粮’,就被孙大人吊上了大树!和他吊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干瘦如柴的儿子!”

  “孙敬山!”卢焯重重一击案面,怒声,“若不是米河把你的这三件收粮官器演示给本官看,本官就是长着两颗脑袋也想不出这‘官’字底下,竟还藏着这等血盆大口!!”

  孙敬山浑身打起颤来,抬脸喊道:“卢大人!下官这么做,是为了确保官仓的盈满啊!”

  “嘿嘿嘿!”卢焯一阵冷笑,“好大一个官仓啊!好大一个官仓啊!!在我卢焯眼里,这好大的官仓,分明已是黎民百姓的流血伤口!!”

  “咚!”卢焯重重一拳砸在案桌上,茶碗落地,粉碎。

  坐着的众官不敢再坐,纷纷跪下。

  米河动容。卢焯单拳支桌,痛心地连连摇头。好一会,他才抬起血红的眼睛,大声道:“来人哪!开释米河一干在押人等!将犯官孙敬山押入大牢,待查明案情后,解送京师!”

  小梳子又早已按捺不住,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抱住了米河。小乞丐们也欢跳起来。孙敬山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26.窗外。

  卢蝉儿惊愕地“看”着,一脸感动。

  米河回过脸来,对着她轻轻一笑。

  她似乎感觉到了这一笑,脸上也dàng起了笑影……

  27·庭院内。

  石桌上一只小泥炉煎着茶,香气飘dàng。卢焯与米河对坐在鼓凳上。显然,此时的米河已不是阶下囚,而是座上宾了。

  “米公子,”卢焯为米河添了一盅热茶,“要不是亲眼看了你在大堂之上做的这套手脚,卢焯真不敢相信,孙敬山是这般征粮的。”

  米河:“卢大人打算怎么处置这三件官器?”

  卢焯:“你说呢?”

  米河:“若是我穿了你的这身官袍,自会有处置之法。”

  卢焯微微一愕,旋即笑起来:“米公子快人快语,果然是xìng情中人!其实,你我早就见过面了。”

  “是么?”米河看着卢焯的脸,回忆着。

  卢焯笑着做了个搓草绳的动作:“在牢房里,忘了?”

  米河惊:“是你?”

  卢焯摘下顶戴:“好好看看!”

  米河眼睛一亮:“是你!没错,是你!那天晚上在石桥上,你对我说,那位和尚给我一只瓦钵,不是要我去讨饭!而是要我去救人!救天下该救之人!”

  卢焯大笑起来:“我卢焯的话,你还没忘?”

  米河一把抓住卢焯的手:“我还问过你,你到底是谁?你只是回了我三个字:过路人!”

  卢焯:“这三个字可是大实话哦!人间旅途苍茫,走在这旅途之上的,无论君臣百姓,谁不是过路之人啊!”

  米河忘情地:“真没想到,卢大人也和那位法师一样,是位活藏禅机的智者!”

  卢焯:“不,智者该是那法师。看来,法师的那只空空的瓦钵没有给错人!”

  米河:“你是说,我米河可以照着法师的指点,开始救人了?”

  卢焯:“其实,你已经在救人了!”

  米河从怀里摸出瓦钵,轻轻放在石桌上:“孙大人,你是说,我米河已经在这瓦钵里……放进了一把米?”

  卢焯捧起瓦钵看了看,感慨地:“是啊,你已经在钵内放下了第一把米。这把米,可以活人无数!”

  米河霍地站起,在卢焯面前跪倒,抬起泪光闪闪的双眼:“卢大人!你能带我进京么?”

  卢焯:“你想进京?”

  米河:“想!我要带着那三件世上最可恶的官器,见皇上!”

  卢焯一怔:“见皇上?”

  米河:“对!见皇上!”

  28.衙门厢房。

  卢焯在房内踱着步,显然在等着什么消息。一司官风尘仆仆地进来。卢焯急问:“孙敬山偷换皇粮的事,查实了么?”

  司官:“查实了!被孙敬山私自换下的皇粮数额,远远不止鼠爷所说之数!”

  卢焯震惊:“这些被偷换的皇粮都转入了何处?”

  司官:“都转入了孙敬山私开的那三家米行!”

  卢焯又一震:“这么说,那三家米行,果然是孙敬山开的?”

  司官:“据密报,不仅杭州府有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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