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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到底还是为着救自己!那浙江巡抚卢焯已经端了孙敬山,皇粮被换之事,卢焯也已知道,浙江清船到达通州码头时,刑部定会派员协验。只要咱们抢在前头将皇粮换回来,让他们抓不到实证,就不用怕卢焯手里提着的那根拴蚂zhà的绳儿了!”

  方官员:“潘大人放心!下官已经沿运河告知下去,浙江港船到达各道闸口,即刻开闸放行!若是数帮帮船在河中相遇,一律给浙江嘈船让出水路!”

  潘世贵:“好!此事办得越扎实,咱们大家的脑袋就越结实!”

  4.运河上夜航的槽船。夜。

  数十支碗粗的紫色大篙齐齐地落水,数十个长茧的肩窝深深地抵着大篙,数十双扁平的赤脚重重地拍打着船板,这使得那赤铜色的船体像山一般地一座座往前移动着。这是航行在运河之上的浙江漕运船队。高帆巨篷,七星红灯,大船一条紧跟着一条,逶迤在水光破碎的河面上。船上不时传来运丁和船工冷不防的嚎唱声:江湖三代无老小!光棍没钱常戴孝!好汉头上转着大风车哎!买个老婆是大脚!……

  喊唱声中,那紫色大篙一次次地落水,船队缓缓前行。

  5.“大红孩”头船舱楼内。夜。

  一钵吊挂着的大油灯下,两只合着的大海碗猛地掀去了一只,十多颗油光光的男人脑袋凑了过来。大碗里,两条漆黑的斗鱼在对峙着,尖嘴对着尖嘴,摔不及防地向对方发起进攻,搅得水花四溅。一条斗鱼被咬得急摆尾巴贴着碗沿狂逃。斗赢的那条紧追不舍。“白爷赢了!”观战者中有人大声喊,“给白爷上酒!”

  有人抱起酒坛,往那大盖碗里筛上酒。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将碗端起,大口喝于。

  舱里响起一片喝彩声!那只手咚的放下酒碗,突然向着大海碗里伸去,将那条斗赢的鱼儿一把抓住,重重地扔在地上,然后抬起了脸。

  他是漕船帮主白献龙。白献龙扔了鱼,推开大碗,双拳虚握着,平放在桌上,扫视着身边发懵的运丁们:“今儿个我白爷换了个玩法,各位都见了!往后该怎么玩,都看明白了么?”

  无人做声。

  白献龙:“这么说,都没明白过来?”

  运丁们相互看着,谁也不敢说话。

  白献龙扫视左右:“怎么,没人明白我白爷的意思?”

  “白爷!”运丁曹三两长着一张瓜脸,笑道,“白爷的意思是说,谁想死,谁就去争胜!谁不想死,谁就别争胜!”

  白献龙一拍曹三两的脑袋:“曹三两说得好!我白爷扔了的,是那条斗赢了的鱼!这不是我白爷恨它得了胜,是气它得了胜!这东西像人,得了胜,还追着咬!

  白爷不喜欢这种张狂的东西,哪怕你打胜了,你也不是真有底气!……你们记住,往后,谁也别在漕船上争胜斗强!都在一条船上吃皇粮,都是一家弟兄!谁想把谁给压了,争个虚脸,那就别怪我白爷脚板子下得重!“

  他抬起一只大大的赤脚,用力一跺,啪的一声,斗鱼化了酱。众运了面面相觑,猛地清醒过来,退后站成一长排,齐齐地抱拳一拱,壮声道:“光棍不打人,外出无人打!”白献龙重喝一声:“跑漕船的,只有千里jiāo情,没有千里威风!”

  众运丁齐声:“千里不带柴和米,万里不带灯油钱!漕船弟兄是一家!”

  “啪!”桌上重重一声响,白献龙突然怒声道:“既然都明白着,可为什么还有人为着几筐私运的瓷器、几斤私带的硫磺,就将自己的弟兄打瞎了一只眼睛?”

  说罢,双目直逼曹三两。曹三两的脸白了。

  白献龙一摆手:“扶上来!”

  舱门外,两个船工架着一个大个子男人进来,这男人满脸青肿,一只眼睛像个血窟窿,显然是瞎了,一进门便朝着白献龙哭道:“白爷给我做主啊!”

  白献龙喝:“站直了!”猛回头,厉喝,“曹三两!漕船的规矩你是懂的!自己说吧,该怎么处置!”

  曹三两跪了下去,大哭起来:“白爷!兄弟一时糊涂,犯了漕规!白爷饶了兄弟这回,兄弟甘愿……”

  “住口!”白献龙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怒声道,“漕规之中没有求饶这一条!

  ——凭着你这一跪,更得按重罪处置!来人,给曹三两挂鸭笼!“

  曹三两惊得一屁股坐倒,大嚎起来:“白爷!让我死个全尸吧!白爷啊!你老人家要成全我!

  两个运丁上来,往曹三两腋下一cāo,挟着就往外走。

  6.船尾。

  一只水淋淋的大竹笼从水中被拖上船来。chā在笼门上的大竹销拔出,笼门打开。

  曹三两被塞进笼子。宠门关上,上了销,还绞上了麻绳。装了人的大“鸭笼”被抬起,抛下了河。顿时,从笼里传来曹三两的呛水声和哭喊声:“白爷!留我个全、全尸吧!白爷……”

  长长的绳索拖着笼子,在河水中一沉一浮,那笼里的曹三两像鸭子似的,一会儿沉下一会儿又冒起头,折腾了不多会,他口中便呛出血来。

  站在船板上的运丁们默默地看着。船楼的yīn暗处,站着一个长身青脸的武官,也在默默地看着。显然,这武官在竭力克制着自己。他是领运守备金大牙。

  一运丁悄悄过来,低声:“金守备,曹三两可是咱们自己人!此次在清江浦换粮,还得靠他把船上的运丁和舵工引到岸上去!”

  金大牙的半边脸从暗处露出,压低声:“沉住气!你去告诉弟兄们,谁也不准在事成之前给我惹麻烦!”

  运丁:“明白了!——什么时候动手?”

  金大牙:“那湖广开来的五条粮船,到了么?”

  运丁:“已有快船递来密信,粮船已到清江浦!”

  “好!”金大牙半边脸上那块像烤焦的麦饼似的大疤一亮,“等到白献龙带人上岸了,就动手!”.运了看看天:“听把舵的老大说,这船越近清江浦的河面,就越是有点儿怪,像是要起寡fù雾了!”

  金大牙:“有雾就好!就是老天爷在成全咱们!”

  7.养心殿寝宫外廊。夜。

  张公公打着宫灯,引着刘统勋急步走来。

  8·寝宫内。

  乾隆还没睡,显然在等着刘统勋,见他进来,急声道:“延清!浙江巡抚卢焯密奏潘世贵的贿银案,刑部查明了么?”

  刘统勋跪下:“启禀圣上,经微臣查核,从杭州孙敬山处密送到京的银两,都是通过苗宗舒之手!如今苗宗舒已死,那贿银者孙敬山也已死,对证无人,潘大人自然不肯认账!”

  乾隆:“卢焯的密折中不是分明写着,贿银之中有三成是送到潘世贵手中的么?

  他有何证据?“

  刘统勋:“卢大人搜到了孙敬山的贿银记册,上面写着潘世贵的收银之数!”

  乾隆:“这贿银册上的字,是潘世贵亲笔?”

  刘统勋:“那倒不是。”

  乾隆:“既然不是潘世贵亲笔写的收单,怎么就不能断定是有人yù加害活世贵呢?——延清,朕这么晚了还传你来,就是怕再有冤狱啊!朕一想到屈死在狱中的那位葛九松,心里就如刀铰一般!朕,坐在了龙椅之上才想到,这做皇上的,要是有半点浮嚣的习气,那准坏事!”

  刘统勋:“卢大人另有密札寄我,透露了一个消息。”

  乾隆:“他怎么说的?”刘统勋:“卢大人说,从浙江运往通州的正供白粮之中,有五船已被孙敬山私换成朽粮!而在通州粮码头为这五船朽粮放行的,正是潘世贵!”

  “有这等事?”乾隆的脸色变了,“卢焯怎么知道潘世贵会给朽粮放行?”刘统勋:“此事已由微臣缉知!”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双手捧上,“皇上,这就是潘世贵历年亲笔写给坐粮厅让他们为浙江漕船放行的手谕!其中就有今年刚写下还未曾递出的放行手谕一张!”

  乾隆没有接纸片,脸色渐渐惨白起来。

  “皇上!”刘统勋的双手高举着,“请皇上过目!”

  乾隆沉默许久,深深吸了口气:“朕还是不信。这世上,再胆大妄为的人,也不敢把皇上碗里的贡米给换了!……等浙江的漕船到了通州,联要亲自到船上验看!”

  9.寂静的马路上。夜。

  刘统勋的马车孤单单地行走着,赶车的老木打着小鞭,与主子说着话。马车后头,跟着的也是一辆马车,车上摆着刘统勋的那口红漆棺材。“老爷,”老木说道,“咱北京地面上,今儿个传着几句顺口溜,老爷想听听么?”车厢里传出刘统勋疲惫的声音:“说吧。”老木:“这几句顺口溜叫做‘皇城四大红’:”王爷的大脸皇城的墙,婊子的嘴巴刘大人的车‘!“

  刘统勋:“那刘大人是谁?”

  老木:“您啊!”

  刘统勋:“我的车怎么跟婊子的嘴搁一块了?”

  老木:“都红啊!”

  刘统勋:“是在说车上拉着的红棺材吧?”

  老木:“就是!”

  刘统勋打起帘子:“可怎么说,嘴是嘴,棺材是棺材,不着边。这几句四大红,我看得改。该这么说:”王爷的大脸皇城的墙,酒店的灯笼……‘“突然然声。老木:”老爷怎么没词了?“刘统勋的眼睛望着街旁小酒店的门首上高挂着的那一盏盏灯笼,发起怔来。

  “老爷看什么哪?”老木问。刘统勋:“老木,你说,要是这灯笼烧着了,那火上了瓦,爬了墙,烧成了片,这天空不也就红了?”老木笑起来:“老爷,这话您别让店小二听了去,要是听您这么咒着,准给您的车上泼一瓢涮锅水!”刘统勋拍拍脑袋也笑起来:“真要着了火,那瓢涮锅水,店小二还不舍得往我的车上泼哩!”

  马车拐过一道路口,已觉出风大了,车帘哗哗直响。

  “今晚的风真大!”刘统勋看看天,放下了帘子。

  10.通州西仓。夜。

  大风刮得仓门上的大灯笼晃动着。座座相连的仓廒像坟包似的僵伏在黑暗中,一列兵了顶着风,缩着肩头,沿着廒间的通道巡查着。风将一兵丁的红缨帽刮跑了,那兵了骂骂咧咧地去追。那兵了好不容易追上帽子,正要往头上戴,突然间双手僵住了——在他自己头顶上,有一股白烟在飘散着!那兵了明白了过来,大声叫喊:“烟、烟!”闻声跑来的众兵丁抬起头,吓了一大跳——在一座仓廒的屋顶上,一股浓烟冒了出来!没等有人再发声,刹那间,那仓顶已经火光透瓦,一片大火冲天而起!风助火势,相邻的一间仓廒也顿时着了火,火光蹿空。

  众兵了惊喊起来:“通州西仓起火了!救火啊——!”

  大火映红了夜天。

  仓廒一座连一座被烧着。火光中,那发现起火的兵丁这会儿又疯了似的发一声大喊:“火龙——!快看哪!大上过火龙了!”

  慌着找水的兵丁们和仓场役卒们又随着他指点的方向,惊恐地抬起了脸。夜天之中,两条长长的火舌犹如火龙一般游动着,扭绞着!

  有人抱头鼠窜,惨叫:“过火龙了——!过火龙了——!”

  一书办从火烟中钻出,急喊:“快快禀报米大人!快!快!牵马来!!”一匹马从火中牵出,那书办飞身上马,奔出火场。

  火势越来越大,烈焰蔽空!

  11·米宅柳含月房内。夜。

  桌上半枝残烛,火苗被透窗的风刮得乱颤。柳含月在睡梦中猛地惊醒,披衣下床。窗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她开门,奔向曲廊。

  12·曲廊上。

  神色慌张的米汝成被庞旺扶着,踉踉跄跄地沿着廊道走向自己的书房。柳含月急问一随行在后的官员:“大人!出什么事了?”

  那官员头也不回,急步跟着米汝成。柳含月一脸惊愕。

  13·书房内。

  烛火摇曳。米汝成坐在椅上,庞旺帮着他脱着污迹斑斑的靴子。几名随行官员脸上满是烟火燎过的痕迹,紧张地呆立在一旁。

  “老爷,”庞旺小心地问,“你脸色这么不好,先喝口茶暖一暖?”

  米汝成脸白如霜,颤着唇:“庞旺,可有我儿子的消息?”

  庞旺迟疑了一下:“没有。”

  米汝成长长吐了口气,接过茶喝了一口,眼里闪起了泪花:“庞旺,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把儿子关在书楼里,还让大灶锯了梯子,让儿子下不得楼来!

  你说,我这么做,该是不该?“

  庞旺揉着米汝成的胸口,低声:“老爷,您今晚是怎么了?”

  米汝成突然苦笑起来:“刚才,我在轿里想着一件事儿。我想,我让儿子这么读书,到底是成全了他,还是祸害了他?”

  庞旺:“老爷把这事儿想明白了么?”

  米汝成摇摇头:“像是想明白了,又像是没想明白。我是觉着,这官,越做越是难做了。我逼着儿子做官,真要是做成了,他会不会也像我一样……一样……吭吭吭!”他猛咳起来,对着身后的属员连连掸着手:“没你们事了,各自回去歇着吧!……你们不用怕,我米汝成是仓场侍郎,仓场不论出多大的事,我自个儿担着!

  天快亮了,你们回吧!“

  属员:“米大人……”

  米汝成:“别多说了,该有的事,已经有了,该是个什么罪,我担着。”见属下的眼里有了泪,便摇摇头,叹了声,“唉,你们哪,真要是还记着老夫平日的为人,等老夫……扛了枷锁的时候,你们别指着脊梁骨骂我就行了。都回吧,烧伤的痛处,用酱油抹抹,就止住痛了,这治人伤的土方子,是我老家的百姓常用的,听说挺灵验的。”

  属员:“米大人,通州西仓出了这么大大的灾事,下官们……”

  “不要说了!”米汝成生气地重声道。属员抹了把泪:“米大人,不论大人您出了什么事,下官们……会来看您的!”

  米汝成惨然一笑:“你们已经想着去牢里看我,这让老夫宽释了许多。你们记住,往后,各位在新主子的麾下当差,须得谨慎才好,须得时时记着那仓里的粮,就是自己的命。这话,可是老夫数十年之心得啊!”

  属员们还想说什么,见米汝成打着不愿意再听的手势,便作了一揖,告退而出。

  “等一等!”米汝成喊了声,声音忽又低了下去,“告诉我,到底烧了……几座仓廒?”

  属员:“十七座。”米汝成的眼皮跳着,脸上纵横着的皱纹又深又暗:“知……

  知道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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